方乾心下自忖,請不動祁彥之,不如退而求其次借機厚待與他相關的人,如此也算讓他承情,亦且那雲蹤派莫行則雖是脾氣古怪了些,但是教出來的徒弟卻是可用之才,若不然又怎會被胡不為這頭倔驢看上。

方乾這心中算盤撥得噼啪作響,滿以為對方不會推辭,哪想到莫少英卻已接話道:“刺史大人、胡都尉,承蒙二位抬愛,然茲事體大,容我三人回去知會掌門一聲,若屆時我三人之中有人願意出山相助,定來江陵府內謀個差事!屆時萬勿嫌棄才是。來,方聞再敬二位大人一杯!”

莫少英雖是初次參加如此場面,然言辭之間,既不讓對方顯得難堪,又讓自己有個轉圜的餘地,說話可謂是四平八穩,滴水不漏,刺史方乾瞧在眼裡心下頻頻點頭。隨後眾人舉酒邀杯,頻頻暢飲,一頓筵席吃到未時才散。

……

江陵府外十裡坡。

一行五人漫步於官道上,過不多時,為首大師兄莫方聞當先出聲道:“少英,你可是已想好要在這江陵謀個差事了?”

莫少英一怔,就聽大師兄笑道:“不必奇怪,其實師父出門就早已吩咐過我,說我三人此次出來定會分道揚鑣,前程各異。只是想不到卦象應驗得如此之快。少英,師父有言,離群索居,閑雲野鶴的生活終非你心中所願,不必回去得他老人家首肯,即刻回往江陵便是。只是謹記,此去之後萬事身不由己、凡事善念存一心,勿忘雲蹤門規!”聽得大師兄方聞這番說辭,莫少英胸中一熱,向著雲蹤派方向頓拜稽首道:“師父厚恩,弟子拜授。他日飛黃騰達,定當為雲蹤重塑門庭。”

見莫少英立誓不忘雲蹤,方聞欣慰一笑,轉而對莫仲卿道:“仲卿,祁先生此去江南路途遙遠,你就代大師兄護送先生前去。”身旁仲卿見二師兄竟改了主意,正微微詫異,不料擔子下一刻卻落到自己身上,方待相商又聽大師兄續道:“祁先生,家師還託我轉達:仲卿初次遠走江南,一切還望先生多方照拂,方聞感激不盡。”

祁彥之溫言道:“莫掌門不惜沾惹因果為眾弟子蔔算前程,足見對弟子關愛有加。放心,此去江南,我擔保仲卿能安然無恙歸來。”

話已至此,莫仲卿已知若再借故推辭反顯矯情,更不忍拂煞師父的一片好意。對著大師兄拱了拱手,踱至祁彥之一側,負手以待。

莫婉溪見來時四人,回時卻少了一半,心中頓時有些傷感,痴纏半天,在莫少英百般許諾每月帶好吃的回山以及讓仲卿去江南尋些好玩的回來後才依依不捨答應放二人離去。

就在眾人一一作別時,莫少英轉而拽住仲卿去到一旁,附耳輕聲道:“照顧好祁先生和素衣,這麼好的姑娘你可要抓住了。”

莫仲卿方才就已滿心狐疑,見他這般更是詫異道:“那你呢?為何不自己去?當初執意要玲瓏閣尋人可是你啊。”

莫少英咧嘴大笑,豪情幹雲道:“是男人總要先幹出一番事業,屆時、我的娘子定要鮮衣怒馬去迎娶,那才叫夠威風。”

莫仲卿皺眉道:“可你不怕到那時就遲了?”

莫少英輕輕一錘師弟的左肩,打趣道:“不怕,就算遲了,不也還有師弟你麼?”

“嗯?”

莫仲卿一愣,不解莫少英話中隱語,可少英亦不打算點明,只是連番催促道:“快滾快滾,別讓人家祁先生和白姑娘等急了。”

“那,二師兄珍重。”

“各自珍重!!”

片刻,莫少英面上笑容也隨著眾人的離去而逐漸消失,變得有些落寞,有些後悔。這落落寡歡一面也唯有他自己獨處時才顯露,他也一直偽裝的很好。捫心自問,他是有些捨不得將白素衣拱手讓人的,即便是師弟也不行,他恨不得不管不顧隨著她就此離去。只是他不能任性,因為他是莫少英,是雲蹤派的二師兄,那夜斜橋上的誓言也絕非兒戲,他知道日漸式微,甚至走向破滅的雲蹤派急需一個大靠山,而今天胡不為恰恰給了雲蹤派這個機會。

但這個人不可以是大師兄,因為他太憨厚正直。

也不可能是師弟,因為他根本不想入世。

所以只有他來當這個靠山。

是的,也只有他適合。

……

十裡坡外,日頭偏西木影微斜,忽而一陣怪風席捲,飛沙滾石,行人足跡一掃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