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行道緣亭處(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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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三月初二、雖是早晚涼意猶存、欺雲山麓中已是細柳扶腰,百卉含英。沿著綠蔭斑駁的山徑拾階而上,盤旋處、有一古亭,名曰:‘回望’。亭簷朱漆斑落麗鳥作巢,石欄徒添芳碧無人問津。然其昂藏數尺淵渟嶽峙,幾經風霜亦然軒立。於亭中回望:山下明豔繽紛幾欲步履紅塵,山上靜謐幽藏不知繁花幾分。
複行餘步,可見一石雕牌坊立於山徑之中,其勢去天五尺,高不可欺,‘雲蹤’二字便鐫刻其上。雖是年久不複亮澤,然其形卻是刀削斧刻、蒼勁古樸,筆意猶存。過其處登其階,便有三五白牆墨簷依山而起、行來近處,便可見屋舍林立處將一石坪環拱其間。
其上人影閃動,有一男一女似是在持劍爭鬥,一旁更有數人圍看。男子面白似玉,目朗如星,嘴角微揚、眉間得色盡顯。而女子原本俏麗可人的臉蛋兒現已是秀眉緊蹙。起伏間、遞劍之速愈發迅捷卻愈發不成章法。
鬥得片刻不見起色、女子一聲嬌吒、足踩石坪,用力一躍、整個人猶如靈蝶舞空般欺身而進,長劍一挑伸手直刺,不待劍招遞滿便是劍斜向下,翻手回轉淩空上劈直取男子右肩!男子見來勢雖快力道卻差了幾許便一如既往打算閃身避開,不料劍未及那女子竟棄劍不顧,一雙粉拳後發先至、變招之快令男子咋舌。
男子一愣,忙架劍相迎,怎知忙中迫於自救力道用了十成十,但聽雙劍互擊,“當”的一聲,那無人抓握的長劍便順勢又回擊在了女子身上。女子本就意存於拳、這番變招也算費勁心思,豈料對面那人更是狡猾,竟將計就計以自己扔出的長劍回敬自己,瞥了眼對面男子志得意滿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氣得撅起唇角,不滿道:“二師兄耍賴,說好只閃不攻、碰到就算我贏的呢!現在你碰到我的長劍了!”
那被稱作二師兄的男子,笑嘻嘻道:“喲!說的好有道理,可這長劍卻不算你身子的一部分,當然,師妹若能將它吞下化作身子的一部分,師兄我或許會考慮認輸的。”
“你、我不理你了。”說完、莫婉溪猛地一跺腳,快步走至立於一旁的美婦身邊,擒著美婦胳膊微晃,嬌嗔道:“娘,二師兄又欺負我……”這位布衣素釵的美婦喚作張雅君、便是莫行則的妻子。而其旁身著儒襟長衫,束發成簪身形筆直昂立的便是雲蹤派第十二代掌門人莫行則。而其後站著是大師兄莫方聞,和三師弟莫仲卿。莫行則見愛女如此,心下不滿卻不便發作只得沉著臉道:“婉溪、輸便是輸,照規矩、明天下山置辦東西你就不要去了,給我在山中好好練功。”
“可是……”
“沒有可是,也不必可是!”
婉溪自不敢當面頂撞爹爹、言語顯得囁嚅侷促、嗓音即細且慢,可聽得莫行則再度回絕,知其心意已絕,一張明麗俏臉,立時變得愁雲慘淡、泫然欲滴。張雅君看著愛女,忙對其眨了眨眼瞼,遂柔聲道:“婉兒這次還算用功,方才也算機靈,懂得臨時變招應敵,方聞、少英、仲卿你們說可對。”眾人聽得師娘發話,忙會意附和以示贊同。那二師兄莫少英更是道:“師父,這師妹雖武藝不濟但勝在可愛啊,亦且這次下山又不是去比武挑場子鬧事,哪會無緣無故就與人動手呢。”
莫行則肅然道:“這麼說,你是很想鬧事了?”
莫少英連忙揮手道:“不、不、徒兒絕無此意。”
“哼,”
掌門人莫行則見眾人如此齊心向著師妹,終知是個不了局,更兼有愛妻張雅君從中阻撓,便袖手一揮,悶聲道:“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你們好自為之、我去為明日出行蔔上一卦,別來煩我。”
眾人見掌門莫行則離去,算是預設答允、喜得婉溪舒眉露齒。大師兄見狀、訥訥出言道:“師父果然是師父,一句話便將我們都訓斥在內了。”
二師兄莫少英聽如此,一撩衣袖、嗤之以鼻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師父他老人家已回房,聽不見啦。馬屁呢,應當這樣拍,看好!”隨即面對一旁笑意微露的張雅君、學著方才大師兄的腔調拱禮道:“師娘果然是師娘,一句話便令師父改變初衷。真不愧是女中人傑、娶妻當如師娘也。”
“你!”大師兄見少英如此調侃、方要反詰幾句、便聽得張雅君適時截言道:“啐,少貧嘴,三弟子裡,就屬你最貧,莫要消遣師娘和你大師兄了。”女子被當面贊美、通常都會很高興、即使涵養如張雅君般面不改其色,心中想必亦是竊喜。而通常下贊美女人最好不要當著另一個女人的面稱贊,特別是另一方閱歷尚淺的女子面前,比如現在的莫婉溪面色就不太好看。
“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娘親是我爹的,你想都別想!”莫婉溪俏鼻一挺、微撇雙唇道。
“看來某人聽不懂人話啊。不過呢,就算沒人娶小師妹你這種……”言未既,莫少英頓了頓,居高臨下打量了下師妹,微晃腦袋、仰天嘆氣地道:“哎,青澀乏味,毫無韻致、看來也只能讓三師弟勉為其難娶了你吧?”
“娘……你看他,看二師兄。”
莫婉溪見少英諷趣自己一時無從申辯,惱得直向張雅知撒嬌。
“好了,少英你少說兩句、也學學仲卿,方才到現在一直未說過話,仲卿?想什麼如此聚精會神?”一旁本是若有所思的仲卿,聽得師娘問話,忙依言答道:
“哦,師娘,師父方才說蔔上一卦、我便心有所感,以在場六人為陰陽各爻、序以輩分排列得出離卦,加之接近酉時,得出卦辭九四,曰: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此卦謂兇,皆因往往措手不及毫無準備的事情若是碰上其結果往往不盡如人意,然斷卦不是猜謎、師父說過不可蠡測估算,否則終落了下乘,故此弟子正在結合方才表象細推精算……”
眾人見仲卿如此一說,皆是面露憂色,少英見氣氛如此、一拍仲卿左肩,咧嘴笑道:“三師弟,你這般上進讓我與大師兄顏面何存呢,別想了,師父他老人家不是說嘛,卦由心起,即得表象,若不得通解,便莫要捕風捉影,徒增煩惱,時至自然知嘛。”
“是啊,嗯、時候不早、都回去準備準備、明天我和莫行則親自送你們下山,婉溪你同我回房、我有些話吩咐你。”
仲卿一席話題雖被二師兄少英刻意打斷、憂慮卻終隱張雅君眉頭,待得眾人散去,石坪銜陽歸山,莫氏夫婦屋舍之內的話語卻是盈盈不斷。
山南江陵府,西鄰巴蜀,北嵌襄漢,臨江依水映帶其右。此地為中原溝通嶺南的要沖,故有東南重地之稱。
三月山南、煙柳和煦、草長鶯飛、江陵府外十裡坡,道遠亭長。
十裡坡不止十裡,亦無高坡可攀。或許在以往曾是有坡也僅十裡而聞名,可又誰人聞問呢?行人借過、只求結果,很少會有閑情觀望中途事。
每天來往的行人與車輛將此處的路面壓得平如京中大道,令芳草折腰。而其上各色各樣的行人除了士農工商外,諸如乘春踏遊的貴胄,眼神遊離的扒手以及手負孩童的婦孺亦為這十裡坡道增添不少人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