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無名墓(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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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逢早春,山中一處梅林憑寒獨豔。
踏梅攏香、徐行深處,則約可見三兩屋舍儼然而立。屋舍後方得見墓碑一座,碑面無字顯得幹淨整潔,不落片梅纖雪。而此墓碑更幹淨的是一隻手,它此刻正細細摩挲著碑壁。
觀此手掌輪廓分明,顯見是一雙男子的手骨,然其細膩有致,凝若羊脂般的肌膚卻讓整隻手帶著三分粉膩。正待細細上觀其人面貌卻見此手漸漸隆起微微凝力,俄頃、伴隨著一陣悠沉渾厚的石板摩擦聲,墓碑竟平地移開尺許,現出一處由上而下的石梯來。
此時正值巳午之交。洞外光亮照得其內石路幽深漫長。當男子的背影沿石梯而下,其上墓碑也再度閉合,自行回歸原位。
黑暗的甬道中,空氣有些陰冷,男子輕車熟路地向左折了個彎道,一伸手便從甬道盡頭的山壁上摸出一盞物什,從袖中取出火摺子,“呼嚓”一聲微響,將其送進物什裡,不消片刻,一盞明亮琉璃燈便悄然顯出身形來。
徐徐光火,一燈如豆,照得男子面前的石門隱約可見。擒開門扉執燈而入,徐徐數步,便見左右冰塊雜立,冰面倒映的亮光與琉璃燈盞交相互映,雖然微弱卻照得整片甬道瞬時清晰了不少。
又行餘步,盡頭複顯黝黑,火光所及之處似是一處空曠的冰室。男子複從袖中取出火摺子將四周火盆依次點燃,隨後信步折還,來到正中靠前的位置,將火摺子丟進身前最後一處火盆之中。隨著身前火苗漸旺,四周業已明火盈盆,立時冰借火光,通室生輝,襯得男子一襲月白緞襖忽明忽暗。
男子望著眼前冰壁預設無語,他當然不在思過,他只是在瞧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冰封在冰壁內部,有著一身水藍雲錦的女子。女子膚白如冰,一雙眸子欲開還閉,赤足空懸於冰內。其周身冰色湛藍,與別處冰壁大為不同,火光映襯下,有隱約霧氣縈繞左右。
“昭怡,今天是二月初三,我們搬來這裡也有些年頭了,我和山上那群小家夥處得不錯,他們心思單純,有些鬧騰,倒與你幾分相似,想來你也一定希望見見他們……”話語低沉悠長,滿室回響,恰如整片冰室也跟著共鳴一般。
只是沒有人會回答他,冰室不能,那冰中的女子更不能。
良久,冰室複歸平靜,祁彥之靜靜地凝視著冰面,彷彿是在沉思,又彷彿是種追憶,面上看起來木無表情,只有那雙亮如星辰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別有生機了些。
“叮鈴叮鈴……”
一陣空靈之音打破了這份寧靜,聞聽聲處,原是冰室上方一隅掛著數盞銅鈴,無風自搖叮鈴作響。
祁彥之知道,這欺雲山山高谷深、地處偏僻不說,梅林更是布有掩人耳目地‘梅香引’,常人行到林邊,則被無數梅朵組成的梅陣吸引而始終在邊緣繞尋,能進入屋舍左近觸動機括應是雲蹤派那幫小家夥才是。男子駐足片刻對冰中女子微微頷首、隨即撫袖一揮滅去火盆,尋著來處踏梅而歸。
進得屋門,剛剛坐定,便聽聞一聲“祁叔”由遠及近,跟著一身明黃俏裳的身影穿門而入,還未站定就綽起桌上茶水旁若無人地滿飲一口,舒舒服服鬆了口氣,脆聲道:“唔,終於又活過來啦。”
說著,見祈彥之正望著自己笑而不語,摸了摸有些發紅的臉頰剛想出言就聽那門外傳來一聲沉穩的男聲微帶責備之意道:“小師妹,你可慢些,都說了進門之前要見禮,要喊祁先生!咦、你居然還喝先生的茶,問過沒有?女兒家要矜持些。”
頓了頓又聽道:“三師弟你別磨蹭了,你這不緊不慢的性子要是勻些給小師妹多好。”
一頓話語甫落,就見一身麻布葛衣,束發正冠,雙目沉聚,眉似遠山的男子拎著四五禮盒舉步行來,觀其人步伐穩健,氣度凝練一看就知有武藝在身。行至祁彥之跟前,忙雙手合拳拱禮道:“莫方聞攜師弟莫仲卿,師妹莫婉溪拜見祁先生。”端坐於竹椅上的祁彥之未及答話,便聽身旁莫婉溪一番白眼,沒好氣地道:
“哼,好不容易跑出來一趟,喝口水都要被管著,真是越發像我爹了。我叫聲祁叔不比先生親?用祈叔的茶杯那叫親上加親。再說祁叔根本沒反對過,小師弟你說對不對。”
這句話的語氣顯然不是在徵詢意見,莫仲卿揉了揉鼻子,提著死透的獐子跨進門來笑著接道:“對,師姐說的一般對。”
婉溪見有人幫襯,當即起唇而笑、一雙烏溜溜的大眼不甘示弱地望了望莫方聞,女兒家的小小心思溢於言表。
莫方聞見著,目光一沉道:“師妹!三師弟仲卿可比你大,只是入門有些晚,他不說你,是知道你會用輩分耍賴,我作為大師兄卻不能聽之任之。你如此恣意不加收斂,以後入世非得吃虧不可。”說完,趕緊向著祁彥之拱手一禮,正色道:“師妹她少缺閨訓,還望先生莫要見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