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王遇刺的訊息如長了翅膀般傳遍了大街小巷, 聯想到他先前汙衊孫二少爺刺殺他時的猖狂樣子,頓時生出幾分諷刺的味道。

可諷刺歸諷刺,出了這樣的事,京中上下無不震動,從京兆府到左驍衛,甚至是大理寺刑部都打起精神仔細查探起來。

然而如此事態卻並沒有給京中百姓的日常起居帶來多大的影響,除了茶餘飯後多了些談資之外,一切如舊。

翌日,溯辭換上白衣神采奕奕地往茶樓去, 心情頗佳,還額外幫前來算卦的醉仙居老闆娘算了回姻緣,哄得老闆娘滿面紅光地出了店。

這些日子在她在茶樓算卦, 定的規矩乃是一日五卦,先到先得, 絕不蔔第六卦。今日頭一回破例,惹得附近慕名前來求卦的人蜂擁而上, 店小二招呼客人忙得腳不沾地,掌櫃的更是笑開了花。

溯辭慢悠悠地飲一口茶,而後起身留下一句:“今日上吉,午時過再蔔三卦。”而後施施然往樓上雅間去了。

等入了雅間,樓下喧囂隔絕門後, 溯辭伸了個誇張的懶腰,三兩步走到窗邊坐下,將窗戶推開一角, 一邊看著街上往來人群,一邊拿小鉗子夾核桃吃。

沒過多久,她便看見薛鋮一身官服,大步流星從驍衛府的方向而來。她頓時直起身子拍拍手,抄起一顆核桃,兩眼放光看著薛鋮越走越近。等他到窗下時,核桃嗖地一下脫手而出,穿過窗戶縫隙砸向薛鋮的腦袋。

薛鋮這邊剛被承光帝耳提面命了一番,準備象徵性地去看看“受驚過度”的臨安王,心裡還在盤算該怎麼把這事收場,冷不防就被核桃砸了腦袋。

他的步子陡然頓住,低頭看著那顆咕嚕嚕滾到腳邊的核桃,心情複雜地抬頭看去。只見窗邊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齜著牙對他招了招手。

薛鋮無奈地揉了揉眉梢,還是折身走入茶樓。避開路人視線摸進溯辭所在的雅間,看著她笑盈盈的眼,薛鋮有些別扭地微微錯開視線,走到桌邊坐下,問:“怎麼了?”

“無事就不能見見你了?”溯辭託著下巴沖他眨了眨眼。

“不是。”薛鋮想到昨日的那個吻,耳廓又紅了紅,垂眸給她剝起核桃來,道:“你想什麼時候見,都行。”

溯辭臉上的笑容擴大,伸手從他手中拈了塊核桃肉塞進嘴裡,問:“那你今晚有沒有空?”

只聽咔擦一聲,核桃在他手中四分五裂,薛鋮拿著鉗子有些慌亂地抬起頭,道:“今、今晚?”

“是呀。”溯辭點點頭,“這裡不是說事情的地方,關於北宮政的事,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幾乎跳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回落,薛鋮舒了口氣,道:“我下值後去找你。”

“再順路帶點好吃的來,幹巴巴地談事情多沒意思。”溯辭提議:“我想吃松子魚了。”

“好。”薛鋮點頭應允,垂眸又給她剝了幾顆核桃,而後拍拍手道:“我還有事在身,就不陪你了。”

知道他得應付臨安王遇刺一事,溯辭也不多留,只道:“記得帶松子魚呀。”

薛鋮笑著點了點頭,起身離去。

待行至門邊,卻突然被溯辭拉住了手,柔軟的手指在他手心輕輕一撓,酥癢的觸感從肌膚一路撞進心頭,薛鋮指尖輕顫,又驚又疑地轉頭看向她。卻見溯辭笑眯眯地往他手裡塞了一把核桃仁,道:“臨安王的事費神,多吃點補補。”

薛鋮愣愣地點了點頭,一路雲裡霧裡地出了茶樓,直到在熱鬧的街市裡走了許久才恢複清明,低頭看了看手心那一堆核桃仁,拈了一顆喂入口中。

不知是不是被溯辭揣了太久的緣故,核桃仁似乎也沾上了她的味道,帶著絲絲縷縷的甜意。

一直歇到午後,溯辭重新戴上面具慢悠悠地走下樓,堂裡等著求卦的人立即蜂擁而至。頭兩卦被蹲候已久的大娘搶了去,第三卦落座的卻是個年輕公子。

玉冠束發,暗青色的袍子滾著流雲紋,面容十分清秀。正是季舒城。

溯辭有些詫異,問:“公子想蔔什麼?”

“測字。”季舒城笑答。

溯辭取出紙筆,推到他面前。季舒城提筆揮毫,勁痩的字型暗藏鋒機,不過須臾便將紙推回她面前。

溯辭低眸,只見紙上寫著三個字——漱玉齋。

她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地又遞去一張紙,問:“不知公子所問何事?”

季舒城又書——安陽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