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這些人忙不疊地寫摺子彈劾薛鋮之時,一封請辭的摺子已悄然送到了承光帝的書案上,正是薛鋮遞上來的。

摺子內容言辭懇切,正借用了朝臣彈劾的話語,言說愧對陛下信任,差點釀出大禍,難當此任,故而自請辭去左驍衛上將軍一職,同時請求下放西南前去平定匪患、磨練心性。

這條訊息很快如插了翅膀一般傳遍朝野,驚得所有人齊齊噤聲。

那些忙著彈劾薛鋮的大臣個個傻了眼,有些難以置信地將這訊息翻來覆去嚼了好幾遍,生怕是傳錯了話。待確認薛鋮真的請辭之後,他們更懵了。

前一刻還摩拳擦掌準備給對手一記重拳,沒想到這一拳剛砸出一半,對面的鋼板頃刻間變成了棉花。雖說正應了他們所願,但這種滋味竟有些說不出的憋屈。

而那些為薛鋮辯駁的人得知後更是扼腕嘆息,然而事已成定局,除了罵一句世道不公外,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可以力挽狂瀾的計策。

承光帝盯著這請辭的摺子目光也十分微妙,很快召了數位重臣入宮探討此事。然而這些人大半都是早朝上彈劾過薛鋮的,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摸不著頭腦,若順著說吧,顯得太落井下石,若說一兩句好話,又與先前的態度對不上,況且他們本就不想薛鋮繼續留在京師。

這次召見,異常沉默而難捱。

最後還是禦史大夫季明博慢悠悠說了句話:“陛下,如今魏晉盟約已成,北方的戰禍自然隨之平定。但西南一帶的匪患素來是朝廷心頭之患,先前是抽不出得力的人手治理,現在薛將軍主動請纓,何不順水推舟?”

“季愛卿的意思是同意薛鋮請辭,讓他去南方?”承光帝挑眉問。

“北魏使團遇刺,京城連發兩起命案,若說左驍衛一點過失也無,恐怕難以服眾。”季明博拱手道:“但此案也是薛將軍急智,得以迅速破解、捉拿首犯,也算將功抵過。”

“既然功過相抵,再調配西南有些欠妥。”右相皺眉道。

“非也。”季明博搖頭道:“薛將軍沙場悍將,朝中若說誰最適合西南平亂,非他莫屬。若陛下覺得調配西南對薛將軍不公,大可保留左驍衛上將軍一職,若他能平亂歸來,官複原職,如此不僅可平悠悠眾口,薛將軍這左驍衛上將軍的位子更是實至名歸、無人置喙。”

這番話暗中帶刺,孟乾聽了面色一沉,冷聲道:“季大人,你這話什麼意思?薛將軍職位乃陛下欽定,何人不滿?”

“咦?”季明博奇道:“先前各位大人不是口口聲聲說薛將軍難堪此任麼?”

“那是薛鋮辜負陛下信任!”孟乾怒道:“他若有真才實學,何至出此打亂!”

“陛下。”季明博立即向承光帝躬身道:“留職調配西南,恰能檢驗薛將軍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若能平定匪患歸來,臣以為將左驍衛交給薛將軍必為眾望所歸。”

他這一輪話說圓了回去,待孟乾等人發覺不妥之時,承光帝已點頭將此事敲定。

孟乾一肚子話卡在嗓子眼,憋得面色一陣青白。

留職調配西南?開什麼玩笑!這一半的禁軍好不容易從豐將軍手裡摳了出來,又把薛鋮趕了下去,正是讓自己人上位的好機會!結果被季明博三言兩句弄出留職一說,這滔天權柄就重新勾回了薛鋮的指頭尖,讓人如何咽的下著口氣!

可惜季明博一早看出了這裡頭的彎彎繞繞,離開禦書房後還滿面笑容地對孟乾道:“恭喜左相大人得償所願,把薛將軍趕出京城了。”末了拂衣離去,留孟乾一人氣得內傷。

而薛鋮這邊利索地將左驍衛府的事宜收尾完畢,只等上頭旨意下來。正在屋裡歇息,就聽見外頭有人叩門入屋稟告:“將軍,外頭有個姑娘,說是受東陵王妃之命,前來給將軍送東西的。”

薛鋮聞言挑眉,只道:“讓她來吧。”

不出片刻,果然看見溯辭拎著食盒邁進了屋。

“這回學聰明瞭,會借王府的名頭了。”待她關上門,薛鋮笑道。

“以前不是借不成麼。”溯辭吐了吐舌頭,把食盒往桌上一放,三兩步上前直接坐到了薛鋮懷裡,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質問道:“早上居然悄悄一個人走了,也不叫我一聲。”

“見你睡得太沉就沒吵你。”薛鋮自然地環住她的腰,問:“給我送什麼來了?”

“把我自己送來了還不夠呀?”溯辭歪頭瞧他。

“我若說不夠呢?”

“唔。”溯辭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伸手從懷裡摸出一隻小香囊,道:“那就只能再加上這個咯。”

“這是?”薛鋮拿過香囊,拆開一看,只見裡頭裹著一縷烏黑的發絲,頓時驚喜地看向溯辭。

“你們這兒的人不是講究這個麼。”溯辭笑眯眯地說:“我也給你做了一個,就當是你去西南的護身符。”

薛鋮將香囊攥在手心,低聲道:“我們講求的是‘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那是不是該把你的也綁進去?”溯辭捏著下巴問。

“嗯,若……誒你又拆我發冠做什麼?”

“剪一綹呀,你的劍呢,快借我用用!”

“嘶……少點,這一劍下去得禿咯!”

“沒事沒事,我一會給你梳好,保管誰都看不出來。”

最後薛鋮摸著鬢角一縷怎麼梳都梳不上去的鬢發,看著溯辭笑得牙不見眼的模樣,惡狠狠地把她摁在懷裡好好揉搓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