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國師黎桑,乃北魏歷朝權勢最大的國師,弱冠之年承先任國師衣缽,極擅佔蔔星象之術,深受帝王信任。

此刻他被薛鋮識破身份卻也並不慌張,反倒十分苦惱地看了看破碎的衣擺,嘆了句:“可惜了。”

溯辭在聽得北魏國師四個字時面色陡變,悄悄從薛鋮背後探出腦袋看向黎桑,不自覺地伸手拽住了薛鋮背後銀甲的一角。

黎桑拂了拂衣擺,重新抬眸看向薛鋮,見他滿臉戒備的神色,輕輕笑道:“意欲如何?自然是來拾薛將軍身後這顆滄海遺珠的。”

溯辭心頭一跳,忙小聲對薛鋮道:“我不認識他。”

黎桑聞言又笑:“無妨,我認得你就行,往後你有足夠長的時間來慢慢認識我。”

溯辭嗆他:“可別了,我這個人很挑的,不是什麼微末塵芥都想往腦子塞。”

薛鋮也道:“我若不許呢?”

“她是雲浮聖女、西境人,你是晉國的鎮北將軍。敢問薛將軍是以何種身份說這句不許的?”黎桑似笑非笑地問道。

“她是我的人。”薛鋮斬釘截鐵道:“若論身份,不如請國師先到大理寺說一說你混入京城的緣由罷!”

“這就不太妙了。”黎桑頗為苦惱地嘆口氣,對溯辭道:“溯辭,我改日再來接你。”言罷輕身而起,飛簷走壁,很快便消失在屋舍之間。

“溜得倒挺快。”溯辭看著黎桑消失的方向,低聲嘟囔一句。

薛鋮並沒有追,收劍歸鞘,轉頭問溯辭:“沒事吧?”

“沒事。”溯辭搖搖頭,卻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奇怪地看著薛鋮,問:“你不是去左驍衛府了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回去再說。”薛鋮深深看了她一眼,領著她朝小院走去。

溯辭看著他寬厚的背影,突然沒有緣由的一陣心虛,抬手搓了搓鬢角,小步跟上。

薛鋮徑自走入主屋,在溯辭進屋之後反手關上門,而後在椅子上坐下,一手輕點桌案,挑眉對她道:“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大約是他身上的氣勢太過淩厲,溯辭縮了縮肩,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個……我一會還得去季府呢。”

“我一會兒差人送信過去,說你去不成了。”手指在案上一敲,薛鋮面無表情地說道,雙眼微眯,露出一絲警告的神色。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與北魏的關系無論如何都要問清楚。

溯辭頓時慫了,十分幹脆地舉手投降道:“我坦白!我是真的不認識他,但我知道黎桑這個名字!”

黎桑,這個名字在雲浮宮幾乎快要成為一種禁忌。

雲浮宮世世代代信奉神明、天命,以維護天道命途為使命,力求以凡人之目窺得天機、得到天命預示。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甘於止步知曉天命,千百年來有無數自命不凡者妄圖以人力操縱命數,而黎桑就是其中之一。

十四年前,黎桑毀壞聖物逃出雲浮宮,一路逃至北境,被當時的北魏國師收留。黎桑天賦異稟,又在雲浮宮修習多年,被國師視為天賜瑰寶悉心教導、傾囊相授,最後接任國師之位,步步走向巔峰。

“期初我一直以為他和那些叛逃的人一樣,只不過運氣好了些,攀上了北魏這顆大樹。”溯辭的聲音慢慢沉了下去,一字一頓道:“直到五年前,我遇到了北宮政。”

那一瞬,薛鋮的手指不自覺緊攥成拳。

七年前,溯辭離開雲浮宮四處遊蕩,最後在北邊的月桑部落落腳。她不曾暴露身份,直到五年前,北魏的騎兵攻入月桑部落,為首的年輕將領拿出了她的畫像。

部落中人心善,偷偷瞞著北魏人要將她送走。臨去前,她央著部落裡手腳最快的孩子將佔蔔用的石子偷偷嵌在了割肉用的匕首上,在那個年輕將領握住匕首的那一刻,溯辭看到了他的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