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夜的風很冷,馬蹄四散跑得飛快,連耳畔的風聲都隱隱有了呼嘯的味道。

溯辭被薛鋮圈在懷中,後背貼著他的胸膛,溫熱的體溫透過層層衣料傳來,短暫地驅散了秋風的涼意。

如果沒有斷斷續續狼血的腥臭味,溯辭可能會忍不住再往他懷裡縮一縮。

她嘆了口氣,抬眸看向漆黑的山林,眉心蹙起。

太奇怪了。

此時已聽不到狼嚎,山林間靜得只剩下他們的馬蹄聲。

溯辭在西境也曾遭遇過狼群,在有頭狼領隊的情況下,如遇上威懾力極大的勁敵,狼群的確不會窮追。但今夜,她不曾見過頭狼。

如此大面積的狼群出沒,卻不見頭狼。其次,這明明是一群餓狼,就算薛鋮與魏狄確實在氣勢上鎮壓了狼群,但這些群龍無首的餓狼居然輕而易舉地集體放棄了追擊。怪哉。

這種情況,她只能想到一種解釋——這些狼不是山中野狼,乃人為豢養,最後集體放棄獵物恐怕也是人為操控,這些人目的本就是把薛鋮逼進山中!

樹影重重,在夜風中亂舞仿若鬼手爪牙。在滿目的夜色之中,溯辭突然捕捉到一線微弱的亮光稍瞬即逝,常年在西境沙漠中摸爬滾打出的直覺讓她驀然抓住薛鋮的手,驚叫道:“停!快停下來!”

薛鋮與魏狄驟然勒馬,馬兒一聲長嘶,馬蹄高抬,在三步內停了下來。

“怎麼了?”薛鋮低眸皺眉看她,問道。

溯辭沒有理他,兀自翻身下馬,一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的道路,小步慢慢向前走去。匕首出鞘,轉刃向前,她筆直地伸著手,雙眼從上到下仔細觀察,走得格外小心。

薛鋮看見她的動作,很快明白過來,心下一沉。

走了不到五步,溯辭停了下來,她的匕首恰抵上了一根極細的鋼索。鋼索通體漆黑,細如發絲,繃得筆直,若按照薛鋮方才的速度撞上去,必定會被切為兩段!

溯辭保持著輕抵鋼索的姿勢,眯眼上下仔細看了看,果不其然,在上下還各有一條鋼索,雖然不起眼,但藉著偶爾灑落的星光還是能發現稍瞬即逝的金屬光澤。

溯辭輕輕鬆了口氣。

還好今夜不算太黑,又是鋼索,不然……

這口氣還未完全吐出,她又變了臉色。

不對,若真想用這種伎倆殺人,何不換成更不容易發覺的風箏線或琴絃?

她順著眼前這條鋼索向左右看去,深林漆黑,不知它延向何處、綁著什麼東西。

溯辭吸了吸鼻子,哭喪著臉開口喊薛鋮:“薛將軍,我好像碰到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了。”

薛鋮聞言即刻下馬朝她走去,也看見了那三條鋼索,剛要伸手觸碰就被溯辭喝止:“別碰!”

她神色凝重,伸手指了指鋼索兩頭,沉聲道:“這鋼索盡頭不知有什麼機關,小心些。”

薛鋮聞言朝鋼索一頭的樹林走了走,發現鋼索並未系在附近的樹上,反而向林子深處延伸而去。他擰了擰眉頭,即刻掉頭折返,低聲道:“魏狄,你去那頭,放心暗器。”

魏狄點頭,隨後在溯辭另一側站定。

二人分立左右,皆面向鋼索延伸的林間,長劍出鞘,戒備非常。

“別怕。”薛鋮側過臉安慰溯辭,“一會兒我說斷,你直接把鋼索切斷,不要亂跑。”

“嗯。”溯辭點點頭,緊了緊握著匕首的手。

薛鋮重新正過臉,凝望著黝黑的深林,慢慢轉動劍柄,驟然低喝:“斷!”

溯辭聞言扭動手腕,鋒銳的鋼索在匕首下猶如泥線,稍加用力輕而易舉從中切斷。

緊繃的鋼索瞬間彈開,捲曲著向林中飛速收回,與此同時,弩箭的破空聲傳來,一排排利箭從兩側樹林中射出,劍尖淬著毒,散發著幽暗的光芒。

薛鋮與魏狄同時出劍,長劍在手中快速翻飛,交錯的劍光織成一道劍幕,將射來的利箭一一擊落。

溯辭十分聽話的沒有亂動,側過臉看著薛鋮的背影,抿了抿唇角。

等到了鎮子上,或許是時候尋一樣趁手的兵器了,否則再遇上這樣的情況,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

她忍住想要伸手去揪薛鋮衣角的沖動,暗自下了決心。

箭雨並沒有維持很久,等最後一根利箭被斬落於地,薛鋮和魏狄紛紛轉頭,在確認無人受傷後皆鬆了口氣。

“還好你發現得及時。”薛鋮的目光流露出些許贊許,“否則真撞上去,後果不堪設想。”

連魏狄都忍不住誇了一句:“姑娘好眼力。”

惹得溯辭不大好意思地撓了撓鬢角,嘿嘿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