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年之前

走到廟門，看見漆黑的門匾上沒有寫字，卻畫著一隻怪物的腦袋。

這怪物滿腦袋的紅毛，一雙猩紅色暴戾的眼珠直勾勾盯著前方，張開的巨口沒有牙齒，喉嚨是漆黑的洞，吸納萬物。

令我覺得奇怪的是，生鏽的門鎖竟然是開著的。可是根據蘇凝香的敘述，這個神廟是村人禁忌的存在，除去過年的時候打掃一次之外，任何人不能接近一定的範圍，更不用說進去。

蘇凝香朝我比了個噓的手勢，旋即推開一點門縫，順著縫隙往裡看。我也擠過去朝著門裡瞅，這一看不打緊，把我嚇了一跳。

只見李虎夫婦，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這座神廟裡。兩人手裡拿著撬棍，麻袋，扁擔，像是過來搬家。

兩個人沒有察覺到我們，直接走到正中央的主廟內，伸頭左看看又看看，這才走進去把門關上。

我和蘇凝香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的點點頭，旋即躡手躡腳的推開門走進去。

我們走到主廟宇的西牆，那時的窗戶還是用紙糊的，沾了點唾沫悄悄戳了一個洞，就能洞悉房屋內的所有景象。

房屋內，李虎夫婦點燃了一盞昏黃油燈。藉著燈光，我看見了擺放在正中央的一尊半人高的銅像。那銅像是一個巨大的腦袋，毛發雕刻栩栩如生，一雙眼珠子怒瞪前方，特別是張開的大嘴，足夠成年人把腦袋伸進去。

看樣子，銅像已經很古老了，上頭布滿了紅色和綠色的銅鏽，更給銅像增添了幾分猙獰。

這應該是村人印象中的饕餮本尊了。傳說中的饕餮是遠古巨獸，有口無身，能吞吸萬物，代表了貪婪和暴食。

在我們的注視下，李虎夫婦站在銅像前注視良久，旋即婦人顫抖臉色蠟黃，顫抖著聲音問，“應……應該沒事吧。”

“一個青銅人，能有什麼事。”李虎臉上擠出牽強的笑容，但是從他的眸子裡，我能看到深深的恐懼。

在幻境中，我沒有七竅玲瓏心，所以眼睛無法看到邪穢。也無法分辨這銅像究竟有什麼神妙的地方，能讓夫婦兩人恐懼成這樣樣子。

但冥冥之中，我總覺得這個饕餮雕像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瞪大了的眼睛，像是在直勾勾的盯著我……

氣氛大概沉寂了一分鐘左右，李虎一咬牙，將繩索捆在銅像的脖子上，另一頭拴著扁擔中間，朝著農婦招呼，“快搭把手，等村裡人發現就糟了！”

他們是要偷銅像？可是把這銅像偷了能幹什麼呢！在我的疑惑中，農婦強忍著顫抖抬起扁擔的另一頭，兩人吃力的把銅像往上抬。

按理說，像這種才半人高的銅像，經常幹農活的夫婦兩人很輕松的就能抬走，但是哼哼吃吃半天，銅像愣是紋絲不動。

終於，農婦將挑子放下，聲音帶著哭腔的道，“我……我腿哆嗦，老是感覺那銅像的眼睛在看著我，看的我心裡發毛。”

“你咋這麼多事呢！”農夫不耐煩的壓低聲音吼了一句。

“打起精神來！如果能把這銅疙瘩賣給外村倒騰古董的李三，至少能給我們一大錠銀子。咱有了錢，去鎮上的醫館裡抓點好藥，治好我的毛病，咱自己生兩三個大胖小子，不用養著家裡的那個賠錢貨。”

聽到這裡，蘇凝香俏臉陰寒，不由的攥緊了拳頭。我也是明白了，怪不得這對夫婦能將自己的女兒親手殺死，原來不是親生的。

看這青銅像，至少有幾百年的歷史，如果要賣出去，絕對價值不菲，李虎要拿這個錢給自己醫治生理上的毛病，也能說得通。

可恨的是，在清初的時候，歧視女性的思想仍然盛行。我也聽老人說過，在以前的年代，沒生出男孩的家庭叫絕戶頭，要被全村人看不起。

該死的！我攥緊拳頭，恨不得立即沖進去把李虎揍一頓！但是以我和蘇凝香兩人的身板，想要對付兩個常年務農的夫婦，還是有點玄乎。

我們且看下去。只見李虎解開繩子，用帶來的麻袋將青銅像整個包裹上，頓時整個人鬆了一口氣，“這回你總好點了不？”

農婦戰戰兢兢的點點頭，旋即兩人再次把青銅像綁好了，輕輕往上抬扁擔，銅像輕而易舉的被抬起，夫婦兩人因為用力過大，差點向後仰倒。

婦人驚疑道，“怎麼忽然變得這麼輕了？”

“管他呢，我們快走，等一會兒村裡人散會之後，就走不了了！”

兩人抬著銅像正走著，正走到門檻的時候，拴著那青銅像的繩子忽然斷裂，銅像摔在地上，麻袋飄落，夫婦兩人頓時愣在那裡。

還沒等我和蘇凝香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忽然聽見婦人發出一聲刺耳尖叫，旋即夫婦兩人瘋狂的推開屋門，朝著外頭跑了出去！

等他們跑遠了，我和蘇凝香才湊過去觀看，只見那掉落在地上的銅像，雙眼竟流出一行血淚！那淚水流入張開的嘴巴裡，吞入喉頭，一直迴圈著。

我頓時心頭一跳，不自然的後退一步。蘇凝香卻自顧的走上前，仔細的盯著那銅像，卻是悄然鬆了一口氣道，“不用擔心，這不是血，只是這銅像是中空的，裡頭有積水，銅像混著水流出來而已。”

走上前輕輕晃了晃，饕餮的腦袋裡果然有水聲，仔細盯著腦袋看，發現在後腦的地方，裂開一條縫，縫隙裡也滲出了水。

可能是以前鑄造銅像的時候，因為材料不夠，所以混入了木頭之類的東西，而木頭腐蝕要比銅像厲害，所以腐爛出空洞。

在擺放銅像的香臺正上方，瓦片被風揭掉，應該是下雨長年累月的漏水，滲透入銅像內，才製造了銅像流處血淚的假象。

其實如果仔細觀察，很容易發現流出的東西並不是血，只是夫婦兩人原本就心懷不軌，所以才會心虛的逃跑。

雖然饕餮的銅像被打破，但惡靈並沒有出現。我和蘇凝香在李虎夫婦兩人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這才悄悄的溜走，順著小路趕放河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