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本就已近黃昏,若是再慢些,怕是月上柳梢都下不來了。苗青瀾自知自己走不快,也知時辰不早,心裡也是想著早些回去才好,便是同意了陸赫青的提議,由他帶著下山。

早有上山的經歷,下山就更加“一回生二回熟”了。也不用苗青瀾動腳,孔武有力的陸赫青抱著苗青瀾大步往山下走。他雖然速度快,但是步子邁得穩,手臂也有力量,故而抱著苗青瀾也毫不費力,走得穩健。

對於苗青瀾顯得極為漫長的下山路,在陸赫青腳下卻是被縮得極短,苗青瀾只覺一陣又一陣的清風吹過臉頰,才不過片刻功夫,二人竟是已然到了山下。

可原本留在樹下吃草的馬卻是不見了蹤影。

這卻是把二人都看傻了眼。

放眼山道十裡,實在荒得很,再看山道兩旁,也並沒有什麼蹤跡。馬兒如何會無故跑走?陸赫青總覺哪兒有些不對勁,便護著苗青瀾走到了山道邊上,整個人一瞬間便進入了備戰狀態。

苗青瀾卻也是瞧出了不對來。這般安靜的氣氛,隱隱散發著不祥,此刻好像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越平靜稍後的暴風雨才是越兇猛。

果然,不一會兒草叢裡便傳出窸窸窣窣的草葉撥動的聲音,陸赫青耳朵微動,犀利的目光猛然往那無風自動的樹冠上看去,眸光警惕兇狠,好似從樹上要躥出什麼危險的兇物來。

苗青瀾也被這一變故弄得心慌慌的,緊緊揪著陸赫青的袖袍,躲到他身後,只餘一雙明燦水潤的大眼睛仍然小心地打量著四周。

破空之聲陡然擦破了凝滯緊張的空氣落入耳中,陸赫青猛然抬頭,眼神堅定,手上卻也沒閑著,一揚手便牢牢接住了從樹上投射來的箭矢。厲眸一冷,反手把接住的箭矢朝著飛來的方向又扔了過去。

“撲通”一聲,從樹上掉下一個人來。

苗青瀾定睛看去,只見摔在地上的那人一身短打,渾身黝黑滿臉鬍子,根本就看不清臉,而他仰倒在地,小腹上插著一支顫巍巍抖動著的箭。觀這一身打扮,想來是土匪無疑了。不過他這一臉的鬍子……怎地就跟過去的某人如此相像?

苗青瀾想到這兒,不由往陸赫青白淨的臉龐看去。

陸赫青卻是不知苗青瀾心中所想,他只覺這些胡亂跳出來搶人馬匹還妄想害人性命的土匪著實可惡。竟然在這樣的時候來阻他!他恨的牙癢,只是此時畢竟天晚了,若想在城門關閉前進城,必須馬上上路才行。

實在是耽擱不得。

“我們的馬呢?”陸赫青冷喝一聲,沒有理會摔在地上的人,環視一圈,卻仍不見那些藏頭露尾的土匪出來。耐心告罄之下,陸赫青猛然大步上前,一把就將倒地不起的粗壯大漢拎了起來。

由於腹中中箭,又被陸赫青滿臉不耐地拎了起來,那人面上青筋畢露,青白著面,雙眼緊閉,顯然是疼得厲害。

此時那大漢蜷著身子,白著臉被一個弱不經風的男子拎在手裡,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原本還埋伏在草叢中的土匪們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個從草叢中站了起來,兇神惡煞地瞪著陸赫青。

想是都沒想到被他們早早定作目標的弱氣男子竟然有此神力。

且瞧著這男子身形勻稱,如何都不像是個能打的,說是白麵書生一點不為過,卻全沒想到他們這是千挑萬選還是超背地找了個硬茬。

這些土匪個個兇狠,面帶戾氣,只是他們面對的卻是於千軍萬馬之中大殺四方的黑麵神。要比煞氣,他們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陸赫青。

“你你你……”他們萬料不到這人竟是如此兇殘,與他的俊美外貌簡直南轅北轍!

本來這些土匪們就是想著殺人越貨,將這小白雞和邊上這個柔弱的女子一併劫了去的。可是這會兒,這一出……他們早早就準備好的那句“什麼你的馬,那是小爺的”,都生生嚥了回去,一個個瞪大了眼,被陸赫青的兇殘所震,再不敢提起半分。

另有一人機靈了些,趕忙諂媚地在陸赫青下手之前牽了剛剛被人帶下去的馬回來,送到陸赫青跟前,戰戰兢兢道:

“這、這位,大大大大俠,這,這是您的馬。是小的們瞎了眼,才沖撞了您!現下物歸原主,請您開開恩,將我們、我們兄弟放回來吧,不然……”他面色難看地小心瞄了陸赫青一眼,繼續道,“不然我兄弟……血要被放完了!”

被提著的那人的血,從腹部中箭處一滴一滴往下掉。

陸赫青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一眼送回到眼前的馬,終於輕哼著點了點頭,鬆了手,將人扔回給他們,哼道:“今日沒空搭理你們,若是還盤踞於此,休怪我不給你們留活路!”他倒是想要將這幫子土匪消滅幹淨,可他現在只有一人,且對附近山勢山頭也並不熟悉,打起來勝算不大。

“是是是,我們定當改邪歸正!”那小個子點頭哈腰,忙不疊將受傷之人拉回。

這麼快就改口了?陸赫青顯然不信,但信不信的也就這樣了,委實是如今時機不對。回府之後,還有諸多事宜要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