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終於抵達花滿樓時,時間已過去大半,日頭漸漸西沉。

花滿樓不愧是花滿樓,才入了花滿樓的大堂,便聞到陣陣濃鬱的花香,便是這大堂之中也多為鮮花裝飾,這番造景可謂是及其壯觀了!

然則二人畢竟第一次來花滿樓,或者說第一次進入這種風月場所,對這裡的門道規矩都只是道聽途說的一知半解。才進來沒走幾步,便有一個衣著薄衫渾身清涼的女子揮著小手絹迎了上來,“哎喲,二位公子!您二位可是第一次來花滿樓?”

說著話的時候,這女子還特意地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嬌笑著招呼二人。

當這滿身香氣的豔麗女子撲上來時,陸赫青整個人都僵了僵了,忙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躲到了苗青瀾身後,將苗青瀾推了出去。

苗青瀾即便改了男子裝束,但終究是個養在深閨裡的少女,她哪裡見過這般孟浪的人,即便是女子也令她不自主地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動了動嘴角幹笑了下便朝她擺了擺手,又做了個聽曲的動作。

眼前這個豔麗女子倒是個聰慧的,一瞧便知這是要上去聽曲兒。曉得這二位怕是不想出聲有什麼隱情吧,遂風情萬種的笑了笑,將二人請上樓。

還真別說,這花滿樓著實是大。

從外面看並不如何,只有進到裡面才知這花滿樓當真是不得了啊!花滿樓上下共三層,每一層都是鮮花鋪就,地上紅紅粉粉的撒了一地花瓣,每一層的香味都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濃鬱的花香,其中夾雜著淡淡的脂粉香氣。

女子名喚翠蓮,是花滿樓的紅牌,見過的富家子弟也是多不勝數,只是這紅牌有紅牌的規矩——那便是從不隨同外出。

自然有許多姐妹接客也是出門的,這些姐妹們每回回來都要炫耀一遍自己在外的見聞甚至是恩客家中如何如何富貴,自己又是如何得寵……甚至都有人做夢幻想自己進了那等大門,日後享受富貴,再不用如今這般徘徊在多個男子之間。

翠蓮對此嗤之以鼻。

翠蓮本是高官大戶之女,奈何一朝犯事,父親被打入死牢,家也被抄了。她便淪落至此,輾轉於男子中間,賣笑,賣藝,賣身。外間事她並不想再去沾染,只想著在此混沌度日了此殘生便罷。

苗青瀾聽得出神,她隱隱記得前些年確實有個大官被抄了,但是當時畢竟她尚年幼,並不知曉個中細節,只能感嘆女子的不易。

很快,翠蓮便帶著他們來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前。

這是一個飄滿紫色紗帶的充滿夢幻的女子閨房一般的客房。三折屏風上鏤空雕刻著一副仕女圖,對面牆上還掛著一把琵琶,牆角擺放著一架桐木質地的古琴,沁人心脾的香氣縈繞在屋中,若隱若現地。

苗青瀾當先一步來到了屋中央的小圓桌前,腦子裡拼命地記憶著自家阿爹的坐姿,有模有樣地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陸赫青也跟著進來坐下,自顧自地洗了杯,為自己和苗青瀾斟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

“二位公子,便由奴家為您彈奏一曲吧!”她抵著錦帕,低眉斂目笑了起來。

翠蓮洗淨雙手之後,取下了牆上的琵琶,抱在懷裡。她微低臻首,穿一身藍色齊胸束腰薄紗裙,白皙的素手輕輕按在琴絃上撥弄了幾下,便跳躍出一串動聽的琴音。

那琴聲如夢似幻,又彷彿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將苗陸二人帶進了她的情感世界中——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這般輕攏慢撚抹複挑的指法,令苗青瀾看得直發愣。心裡忍不住便驚呼:都道風塵女子只會以色伺人,豈知她們在音律一道的修為可謂精湛。

縱是被譽為杭城第一才女的苗青珠的琴技,碰上了翠蓮,也是隻能大敗而歸的。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一曲聽罷,苗青瀾嘆道:當真是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二人正神態悠閑,興致盎然的聽著曲兒,突然琴聲便戛然而止,苗青瀾猛地睜開了眼看過去,打斷翠蓮撥弦的是一個大腹便便又滿身酒氣的男子。

“翠蓮、翠蓮姑娘,翠蓮姑娘你不是說自己病了嗎?怎的,這會兒病好了給兩個公子哥彈琴了?你……你這是不把我王大富放在眼裡嗎?嗯?”醉氣熏熏的中年男子一手還提著酒瓶子,一手已經不規矩地抓在了翠蓮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