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在聽說了周澈帶千餘人渡河誘敵、平安歸來的事兒後,膽子大了起來,敢出來下地了。一路行去,時見田間有耕作的農人。

看到他們這一支小隊伍後,勞作的農人們有的直起身觀望,見周澈親衛披甲持矛的,膽子小的以為又是賊兵來犯,或偃伏田間,或掉頭逃跑。周澈、王慧看到了這些可笑的舉動,不過他倆都沒有笑。王慧嘆道:“大軍過後,必有災年。雖說朝廷軍至,賊亂不日就能平定,但今年的耕作肯定是要耽誤了。春不耕,夏不收。百姓們今年要餓肚子受苦了。只希望賊亂平後,朝廷能發些賑災的糧食,以安撫百姓。要不然,百姓無食可吃,必鋌而走險,輕則將盜賊四起,重則怕又會有不軌之徒聚眾作亂啊!”

周澈心說,我記得張角、波才被平定後,又有張牛角、張白騎等人聚眾復起,黃巾之亂差不多延續了十幾年。這其中固有種種緣由,但缺糧怕也正是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

這些話,他不能對王慧說,只是點頭稱是。

為了趕時間,他們一行人都騎著馬。已過了三月初,入了三月中旬。陽春三月,花開樹綠,沿途道邊樹木蔥蔥,野花點點,農人田間春忙。

周澈在東鄉待了一兩年,這些景象本是司空見慣了的,而今看去,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他嘆了口氣,心道:“沒有兵亂時,此等景象毫不出奇,兵亂後再見此景卻令人感嘆。如今黃巾已然起事,這大漢的天下從此就要越來越亂了。曹孟德詩云: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比起後日的慘狀,現下還算好的。這潁川郡百四十萬的百姓,十年後也不知能剩下多少,這春忙的田園風光,也不知要過多少年才會又被人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王慧轉問周澈:“主公,潁川府君信上說右中郎將朱公率萬人已先至陽翟,你可知這位朱公麼?”

周澈還真知道“這位朱公”。

他穿越前就知此人,知此人是剿滅黃巾軍的漢室功臣,穿越後,起初的幾年不曾聽人說過此人,直到光和元年,也就是他自請為橫路亭長的前兩年,才聽到有人說起了朱儁這個名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是和平亂連在一起。光和元年,交趾部賊亂,樑龍與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縣,地方不能禁,朝廷遂拜朱儁為交趾刺史,令他平亂,朱儁簡募家兵及所調,合五千人分從兩道入,旬月之間就平定了亂事。

周澈說道:“我聽我族兄說過此公,說他是會稽上虞人,剛孝好義,發跡於孤微,可謂英才。”

朱儁不是士族出身,他少孤,其母販繒為業,是個商賈人家。朱儁很孝順他的母親,因以致名,走上了仕途,為縣門下書佐,相當於縣令長的秘書,職掌記事、文書等事。說他是“發跡於孤微”一點不假。

王慧也不是士族出身,對朱儁他更加了解,說道:“‘剛孝好義,發跡於孤微’,主公,你那族兄對他的評語十分恰當!”

“剛孝好義”,朱儁以養孝致名,步入仕途,又因“好義”而青雲直上。

王慧問道:“主公,你可知他盜繒替人還錢之事麼?”

“略有耳聞。”

朱儁郡中有一名叫周規者被闢公府,行前向郡庫借了錢百萬,以為冠幘費,後來倉卒催要這筆錢,周規家貧,還不上,朱儁知道後就偷了他母親的繒,替周規還上了這筆錢。他母親發現後非常生氣,責罵他,他回答說道:“小損當大益,初貧後富,必然理也”。

果如他言,時任上虞長的山陽人度尚聽說後,奇之,把他舉薦給了郡守韋毅。度尚是個名士,和張邈等七人合稱“八廚”。廚者,言能以財救人也。朱儁此舉正對了度尚的脾氣。由此,朱儁被擢入郡府,稍歷郡職。後來接任的太守尹端把他任為郡主簿。

再後來,熹平元年,會稽民許昌、許韶父子造反,尹端坐討賊不利,被州刺史彈劾,罪應棄。當世之俗,郡吏視守如君,君有難,臣當急之,朱儁便贏服間行,帶了數百金到京師,賄賂主持章奏的官吏,把州牧的奏章加以改動,尹端因此被免了死罪,被輸作左校,也就是服勞役。尹端喜於降免而不知其由,朱儁亦終無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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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尹端之事最後還是被人知曉了,繼任的太守喜歡他的“忠君好義”,把他舉為孝廉。一被舉為孝廉,身價便就不同,朱儁節節高升,再遷蘭陵令。再後來,就是他被拜為交趾刺史,平定孔芝、樑龍之亂了。平亂後,他被封都亭侯,徵為諫議大夫。

王慧說道:“‘小損當大益,初貧後富,必然理也’。朱公是個剛毅有決斷的人啊!”小損大益,換而言之就是風險投資,這樣的道理人皆知之,但又有幾人能下決心傾盡家產去幫助一個郡人,以求得到更大的收穫呢?朱儁就能下這個決心,而且他還成功了。

“剛”的人,周澈見過不少。早在東鄉時,他就見識了陳松的剛強,到潁川,又見識了鍾繇的剛直,現在又將要再見識一下朱儁的剛毅。他心道:“朱儁剛毅,也不知是不是個好打交道的人?”朱儁、皇甫嵩一來,他這個度遼將軍就得配合他們作戰,如果朱儁不好說話,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朱儁來了,解了他的左右為難,這很好,但要是這個人不好交道,又不太好。

胡思亂想中,到了縣外。

離開陽翟半個月了,雖只半個月,恍若許久。在這半個月裡,他做下了幾件大事,克復兩縣、渡河誘敵。此次回來,他遠望城牆舊貌,回憶半個多月前在這裡艱難地抗擊波才,再憶及南下的犯險,感慨良多。

此時已是傍晚,田中勞作的百姓荷鋤而歸,路遇周澈,奔走相告,沿路百姓越聚越多。他克復兩縣、渡河誘敵的事兒已經傳開,一傳十,十傳百,百姓們把這兩件事兒傳得神乎其神。陽翟是郡治所在,縣人的訊息更為靈通,早就聞知。若說周澈當初解陽翟圍時還只是初顯軍事才幹,那麼現在他已是帶有傳奇色彩的豫州英雄了。英雄歸來,怎能不夾道歡迎呢?

周澈下馬,牽馬步行,向百姓們微笑示意。

王慧也下了馬,跟在他的身後,輕聲笑問道:“主公,十幾天前你誘敵歸來,入襄城時,襄城百姓夾道迎之,今歸陽翟,陽翟百姓又夾道迎之,感覺如何?”周澈笑了笑,沒有回答他。

過了護城河,快到城下,周澈注意到人群中站了四個黑衣帶劍的人,不似尋常百姓。

左側之人容貌不凡,右側之人健碩孔武,又一人雖立在此兩人後也可看出是個羅圈腿,必是個馬上的良將,而這三人前邊又有一人,年約三十,頭裹赤罽幘,頷下短鬚,一邊用手輕輕地撫弄鬍鬚,一邊在饒有興致地看他。

周澈心道:“此人是誰?”

另外三人且也罷了,這頭裹赤罽幘之人腰上佩著黑綬銅印,雖然品級不高,定是個吏員無疑。郡府中百石以上的吏員周澈都認識,卻不認得此人。他想道:“是了,朱儁統軍來援我郡,隨從的將校吏員必然不少,此人應是其中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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