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是為了什麼?”

“是、是、……,是為了上報君王,下安百姓。”

“然也。下安百姓是為了什麼?”

“下安百姓是為了能使百姓安居樂業,不受兵災。”

“說得對。那我且再問你,百姓是誰?”

“百姓是誰?”

“老弱婦孺算不算百姓?”

“當然算!”

“那麼徐福,你是不是‘孺’?”

徐福沒想到周澈會有這一問,愣住了:“這……”

“男兒丈夫殺賊是為了能使老弱婦孺不受兵災,而你就是‘孺’。你既是‘孺’,又怎麼做男兒丈夫呢?”

徐福張口結舌,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周澈笑道:“你且歸家去,把我此問想清楚了再來找我!”策馬繞過徐福欲行,又停下來,拿馬鞭在徐福的頭上點了兩點,笑道:“你這個孺子,年齡不大,心思不少!今日將軍凱旋,你不去城外找我,反在兵舍外等我。你就怎知我今天會回舍?我要是不回,你怎麼辦?”徐福昂首答道:“君若不回,我就明天再來!一日不見君,我就一日不罷休。”

“嘿嘿,倒是個有志氣的孺子。你就別不罷休了!先把我的問題想通了,再來見我。”周澈策馬從徐福身邊馳過,周倉、荀攸等人隨其後,方悅亦跳上馬催馬行,經過徐福時,他衝徐福扮了個鬼臉,嘲笑說道:“周君問你一個問題你就答不出,還想從軍殺賊?哈哈。”

徐福氣惱惱地看著方悅催馬疾行過,張嘴欲罵,吃了一嘴馬蹄帶出的塵土。

周澈等人騎馬轉過營地。

灰塵散去,他灰頭土臉地揹著長劍立在街邊,看著周澈等離去的方向,握住拳頭,揮了一揮,像是對周澈說,又像是給自己鼓氣,大聲道:“君之問,我必能想出答案!等我想出了答案,君為貴人,可不能言而失信!”過往的行人看他這奇怪的舉止,側目而過。

……

到了兵舍門外,周澈對荀攸說道:“公達,你從我擊賊,離家多日,汝父汝母定然掛念,今日凱旋,你回家去吧。見到汝父母,替我問個好。剛咱們進城時,我在城外迎咱們的百姓中看到了弟妹,她這會兒肯定在家等得急了!”

荀攸與他的妻子感情極好,分別這麼多天,他也很想念其妻,辭別周澈前,他對周澈說道:“皓粼,這幾天你就在舍中好好養傷。反正現在戰事膠著。”

周澈頷首,說道:“好。”

等荀攸離去,方悅上前敲門,舍內有郡朝分派下來的蒼頭、奴婢。聽到敲門聲,蒼頭出來開門,見是周澈歸來,忙拜倒相迎。周澈叫他起來,下馬,把韁繩交給方悅,跨入門內。蒼頭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拍打塵土,追上週澈,說道:“將軍,君妻來了。”

“吾妻來了?在哪裡?”

“在後院。”

荀攸想念他的妻子,周澈也想袁薇。他和袁薇是正牌夫妻,成婚不到半年,他就被朝廷召去江東,接著又北上打鮮卑,現在又在陽翟抗擊黃巾,倏忽轉眼已是三四年過去了,戎馬征戰中,他沒少想過他的這個嬌妻,聽到她來了,忙去後院。

入到後院,正屋裡出來一個小婦人,容顏清麗,兩頰紅暈,見到周澈,眼露喜悅,隨即看到了周澈臂上的傷布,又露驚容,但不管是喜悅還是驚憂,她都剋制住了,沒有立即上前,而是斂起袖子,盈盈下拜,說道:“‘魴魚赬尾,王室如毀’。夫君征戰勞苦,今喜凱旋,賤妾恭迎。”

袁薇是前年八月和周澈結的婚,時年十八,如今已是二十有一,經過新婚的滋潤,臉上漸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有了些婦人的容光,然而畢竟還是年少,如今挽著婦人的髮髻,穿著婦人的衣裙,莊重行禮,落入周澈眼中既覺好笑又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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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魴魚赬尾,王室如毀”出自《詩經汝墳》。《汝墳》寫的是妻子喜其遠征的丈夫歸來的歡樂心情,此八字之意為:魴魚有著赤色的尾巴,就像王室被火燒了一樣,意指國家有難,後邊還有兩句:“雖則如毀,父母孔邇”,“孔”意為“很”,“邇”意為“近”,意思就是說:國家雖然有難,但你回來了,父母離得很近了。“父母孔邇”,這一句說得很含蓄婉轉,不說妻子想念丈夫,而是說能見到父母了,夫妻歡聚之樂也就意在言外了。

周澈少讀詩書,知此八字之意,有心也回她一句《詩經》裡的詩:“既見君子,其樂如何?”但知袁薇幼受家教,謹守婦禮,冒失說此調笑言語恐會唐突佳人,便將此句嚥下,回拜說道:“我征戰在外,不能照顧家中,苦了吾妻了。”

禮畢,兩人站起。

周澈問道:“何時來的?”

袁薇答道:“前夜聞舞陽捷迅,知君將歸郡,昨天早晨來的,下午到的。”

前晚聽到的捷迅,昨天早上就動身來了,周澈甚是感動,埋怨她道:“賊亂方息,道路不靖,你一個婦人怎能行此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