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皇甫嵩的分析,也如荀攸、桓玄的看法,卜己、李復的這條計策看似奇妙,實際上卻只佔了奇,缺少了正,沒有了正的下場就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堪一擊。

這天傍晚,來援白馬的黃巾兵抵達白馬城外,停駐在了漢兵營外五里的地方,不等他們紮寨,周澈選了精銳千人,親帶之出營急擊。典韋、周倉、黃蓋、陳到、江偉、方悅、何儀諸人奮勇爭先。方悅帶騎兵三次衝入黃巾兵的陣中,典韋、周倉連奪三面黃巾兵小帥的將旗。傅燮率餘下數千漢兵列陣城下,嚴陣以待。韓力登城觀戰,從將暮至夜半,其間猶豫掙扎了好多次,最終不敢出城,眼睜睜看著周澈率部把來援的黃巾兵馬衝殺了個七零八落。

酣戰到夜半,在斬殺了近四五百的敵人後,周澈主動撤兵。經此一戰,來援白馬的黃巾兵膽氣盡喪,雖尚擁眾近四千,卻連著退了五里地,連著兩天不敢出擊。

同一時間,皇甫嵩帶主力萬人悄悄出營,趁著夜色潛行到濮陽城外。

待夜深後,他從軍中挑了數百早前的黃巾降卒,換上黃巾兵的衣服,於三更時裝成潰兵的模樣,也不打火把,抹黑倉皇奔到濮陽城外,大呼兵敗開門。黃巾軍的將校們大多出身農家,缺乏必要的軍事素養,守門的小帥在看到城外這股自家潰兵的慘狀後,大驚失色,甚至都沒有去向卜己通報,當時就開啟了城門。這城門開啟的竟然如此容易,倒是出乎了皇甫嵩的意料。雖出乎了意料,不耽誤他點兵遣將,馬上以精卒為先,親率大隊在後,趁機衝入了城中。

城中剛派了兩路兵馬出去,完全沒有防備,一夜混戰,到天明的時候,漢兵已經控制了全城。計算戰果,斬獲萬餘人,只不過卻沒抓到卜己、李復,被他倆帶了兩三千人逃了出去。皇甫嵩只有萬人,又是夜襲,事先沒有把城池圍住,那麼多城門也不可能全部都能看牢,被逃走一些也是難免。不過,卜己、李復雖然逃走,但他們帶走的只有幾千人,已是不足為慮了。

皇甫嵩沒有急著追擊卜己,只派了兩千人尾追之,留三千人守濮陽,來不及休整,天一亮,就自帶餘下的五千餘人轉回韋鄉,與留駐韋鄉的五千漢兵合力,只用了半天就把剛到韋鄉外的這一路東郡黃巾兵給全殲了,兩路漢軍合兵,共萬人,復轉去白馬。白馬城外的黃巾援兵已經獲知了濮陽失陷的訊息,軍心大亂,進退失據,皇甫嵩率軍到後,又與周澈合力,一戰破之。三路合兵,萬五千人圍擊白馬。韓力投降。

想當時皇甫嵩初到東郡,卜己還打算持久戰,想拖到皇甫嵩缺糧,讓他自己撤軍,殊未料到,皇甫嵩屯兵韋鄉不動是不動,這一旦動起來卻比周澈攻復韋鄉還來的迅捷,前後只用了一天多就把濮陽、白馬兩城攻下,先後斬獲近兩萬人。

韓力投降後,傅燮奉令率部入城暫駐、看管俘虜,周澈拜見皇甫嵩中軍,一入皇甫嵩帳中,他即心服口服地拜倒:“澈少學兵法,自以為知兵,今見將軍用兵,方知何為兵家!將軍今取東郡一戰,不動如山、侵略如火。以此山火焚其賊兵,即便賊有百萬,又何憂耶?”

皇甫嵩撫須笑道:“汝南賊說:漢軍有虎豹,周、孫兩先鋒。卿隨我轉戰三郡,功常冠三軍,今克定東郡,卿功又第一,先取韋鄉,再克白馬。卿何其謙也。”接著叫周澈起身,笑對他道,“來,皓粼,我給介紹一位東郡名士。”

皇甫嵩的榻畔坐了一人,年約六旬,鬚髮皆白,老態龍鍾。

皇甫嵩介紹說道:“這位便是燕縣王公。”燕縣是東郡最西邊的一個縣,臨陳留郡,在白馬縣的西北邊。相比汝南、潁川,東郡一則轄縣少,二則文化底蘊也不如之,故此名士不多,有名的門閥士族也少,燕縣王氏是其中一個。周澈心道:“燕縣王公?”瞧這個老者六十來歲,心道,“王氏乃燕縣冠族,其族中最出名的有兩個人,一個叫王從,乃是王氏的家長,一個叫王環,乃是王從之子。觀此老者年歲,必是王從無疑了。”當下行禮,說道,“小子周澈,拜見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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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者忙叫他起身,笑道:“我適才聽將軍說:周君從軍征戰,常為王師先發,攻伐戰取,無往不克,今早已名震豫、兗兩州。年紀輕輕就建立了如此的功勳,子曰:‘後生可畏’。”笑對皇甫嵩說道,“今見周君,乃慚愧我之老朽無能。”皇甫嵩微微一笑,叫周澈入席坐下。交談幾句,這老者果然便是燕縣王從。

士族之中,有很多都是父子齊名、兄弟齊名的,比如潁川陳氏,陳寔與他的兩個兒子陳紀、陳諶齊名州郡,號為“三君”,又比如荀攸族裡,荀爽兄弟八人號為“八龍”。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個是因為“知識的壟斷”,士族大多世代傳習儒學,父傳子、子再傳子,代代相傳,稱為“家學”,有這樣一個優良的先天條件,就算是中人之資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相比那些沒有“家學”的寒士們自然就更容易出現人才,另一個則是因為“輿論的壟斷”,花花轎子人抬人,士族之間彼此吹捧,你誇讚我家的子弟,我誇讚你家的子弟。兩者結合,就出現了士族裡多有父子、兄弟齊名的現象。

這個燕縣王氏也是如此,王從與他的兒子王環並有名於郡中。王從年輕的時候也曾出仕,從郡吏做起,最高任過大縣的令,當過千石的官,轉任三縣,後見升遷無望,便辭官歸家,專心教子。他教子的成果很好,王環今年不到四十,已然青出於藍,先是仗著其父的蔭庇,二十多歲時出仕郡中,先為督郵,繼被擢為郡功曹,接著又被任為郡上計掾,舉孝廉,五年前進京“上計”,上計就是向朝中彙報當地的經濟情況和財政收支基本情況,為國家編制財政預算提供依據,因為表現傑出,被留在朝中,拜為“郎”,一為郎官,身價便大不同,而在眾多的郎官中,“孝廉郎”,也即由孝廉而被拜為郎的,更是其中的翹楚,打個比方就好比是後世的狀元、探花郎,很快就出為大縣之令,他也確實是個人才,在任上政績顯著,前年被擢為荊州一個小郡的太守,已是兩千石的高官了。——透過進京上計而一躍龍門是兩漢常見的事情,也算是一個升遷的正途,潁川上計吏郭圖就一直希望能被朝中留用,只是可能他機會不到,雖然連著好幾年進京上計了,卻一直沒有能被公府相中。

周澈來找皇甫嵩,不是專門來拍馬屁,而是有事情的,和王從、皇甫嵩對談了一會兒,王從看出他似心中有事,很識趣,笑道:“今濮陽、白馬雖下,卜己仍未被擒顯戮,我就不多打攪了。將軍,周君,告辭了。”卜己起兵後,王從聚集了數百的族人、賓客、徒附,堅守自家在鄉下的莊園塢壁,雖不足以建立功勳,但卻也保住了王氏一族。周澈帶漢兵入郡之當時,他就聽說了,不過因為皇甫嵩當時還未到,所以他沒有來,又在聽說皇甫嵩帶數萬精兵至後,他馬上帶著自己的私兵,也就是那數百的族人賓客前來,本是想趁機立些功勞,不過卻沒料到皇甫嵩獲勝的如此快捷,所以卻是來晚了一步。對他的來意,皇甫嵩是清清楚楚,當下笑道:“王公既然來了,也不必急著走。公名重東郡,若是願意,可且留在軍中,待日後平定了東郡之後,還得藉助公之名望安撫百姓啊。”

皇甫嵩如此善解人意,王從自是沒有拒絕的道理,痛快地答應了。

送王從出了帥帳,周澈與皇甫嵩轉回帳中。周澈心道:“要說起來,皇甫嵩乃是將門出身,但他對士子們卻實在是十分厚待啊!尤為難得的是,他如今貴為持節督帥,掌數萬步騎,轉戰數郡,戰無不勝,攻殺的黃巾兵數十萬計,卻仍然毫無跋扈驕橫之色,在面對士族時仍是‘禮賢下士’,不但對名聞天下計程車子、士族如此,甚至在只是有名於一郡的小士族面前也是如此,難得難得啊!”

皇甫嵩歸入榻上,示意周澈也坐下,笑說道:“皓粼,連日鏖戰,你部不曾得歇。數日前,你更親帶部卒與來援白馬的黃巾賊激戰至半夜,由酉至亥,連奪賊三面將旗,斬殺數百,使城中賊韓力不敢出城,使援賊數千人退兵五里。正是因為你與南容傅燮)牽制住了白馬城內城外的這近萬賊兵,我才能從容取下濮陽。這些天,你辛苦了,我不是叫你在營裡好好歇歇麼??怎麼卻又跑來我這兒了?”他對周澈是越看越喜歡。

他最初重用周澈,一是因為周澈守住陽翟、迫使波才等空有十萬兵馬卻只能龜縮潁川郡南,另一個則是因為周澈的出身,汝南周氏,又是四世三公袁家女婿。袁氏、周氏和燕縣王氏可不一樣。王氏只是一郡士族,袁氏、周氏乃是天下名族。他雖與周氏沒多少交情,但周氏的子弟他肯定是要照顧的。不過慢慢的,他對周澈的喜愛卻就與周澈的出身沒多大的關係了,他更喜歡的周澈的勇敢、多謀與謙虛守禮,就像在圍擊西華時,他對身邊諸人的感嘆:“將來定邊討賊安漢室者,此子乎?”兩漢數百年,邊患不斷,前漢是匈奴,本朝是羌人,要想安定邊疆,不使百姓受害,必須有名將鎮守不可,他對周澈的未來抱有很大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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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跪坐席上,腰桿挺得筆直,手放在膝上,目光微微向下,落在皇甫嵩的胸上,恭謹地說道:“適才王公說‘今濮陽、白馬雖下,卜己仍未被擒顯戮’。督帥,澈正是為此而來。”

皇甫嵩說道:“噢?”

周澈說道:“卜己乃東郡黃巾渠帥,他一日不被擒,這東郡就一日不算平定。我拷問了一些俘虜裡的小帥,卜己在多年前就拜入了張角門下,是張角的大弟子之一,在東郡頗有些名望,當日他造亂,登高一呼,從者數萬。我等雖擊克、殲滅了他的主力,卻被他逃走了,若不及早把他抓住,一旦被他逃到河對岸去,恐怕會死灰復燃。”

皇甫嵩點了點頭,笑道:“怎麼?你是來請纓的麼?”

周澈離席拜倒,說道:“澈請帥令,追擊卜己。”

皇甫嵩說道:“自入東郡以來,你幾乎無日不戰,部卒難道不疲憊麼?你還能再戰?”

周澈說道:“‘宜將剩勇追窮寇’。澈部雖連戰多日,卻尚有剩勇,且將軍連復濮陽、白馬兩縣,殲滅東郡賊數萬,眼看東郡克復在望,士氣振奮。卜己所帶不過數千人罷了,不需將軍增兵,只澈之本部就足能將之擊滅,最多三天,澈定能把他擒獲,帶到將軍帳中。”這若是孫堅請戰,必是慷慨激昂,而周澈卻是語調平緩,相比平時,只是多了幾分堅定。這幾分堅定,也可以看做是他的自信。

皇甫嵩心道:“真周家潛龍!”說道,“好!你既有這等信心,我豈能不成全?”

周澈說是不需增兵,皇甫嵩卻也不能真的一個兵馬都不給他,當下撥了三千三河騎士與之,與他本部合兵,共近九千步騎。在營中又休整了一夜,次日一早,周澈帶部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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