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人流熙攘,周澈瞧見了一個賣冬莧和蘿蔔的攤,正要過去買些,見菜攤邊兒上賣簪釵首飾的鋪前站了一人,好像有點眼熟,只見那人紅襦青裙,妖嬈而立,仔細一瞧卻是陳家的美妾濯清,正拿了個手釧往腕上試。

邢剛說道:“咦?那不是陳家妾麼?”

賣簪釵和賣蔬菜的兩個攤鋪挨著,攤前站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濯清個子高,在他們中很顯眼。他們四五人簇擁著周澈,分開人群,往那菜攤去。人中有認識周澈的,或行禮稱呼:“鄉長。”或避開讓路。濯清聽到動靜,扭過頭來,對周澈嫣然一笑。

“陳家小娘,真是巧遇。……,買飾物呢?”

濯清抿嘴笑道:“賤妾見過周君。這廂有禮了!”挽了個萬福。她拿著手釧,亮了一亮,問周澈:“周君,你瞧這跳脫好看麼?”

周澈看那手釧,似是銀製,形如一條細蛇,頭尾相連,玲瓏有致。他不覺眼光下滑,落到濯清的前胸和細腰上,旋即收住目光,抬眼一笑,答道:“好看。很合適你。”

“是麼?”濯清看來也很喜歡這個手釧,拿在手中摩挲,往腕子上比試,終了,依依不捨地放回鋪上。雖有姜楓諸人在外環衛,但被人流擁擠,周澈此時已離濯清很近了,兩人間隔只有五六步,上次嗅到的粉香味又若有若無傳入鼻中。他奇怪地問道:“怎不買下?”

濯清離開鋪子,往他身前走了兩步,說道:“太貴了,要四百多錢呢!”

周澈啞然。她的丈夫陳楹雖稱不上大富,家中也有良田數百畝,總不會連四百多錢都拿不出。

他心中想道:“聽許陽說陳楹慳吝,看來不假。”有點為濯清可惜,“如此美人,怎嫁與慳吝人為妻?”想到這裡,猛然想起許陽那日也說過類似的話,他當時還調笑許陽,旋即自己覺得好笑,心道,“我也變成‘多情種’了!……,這濯清的婉轉熟媚倒也罷了,為人婦者多如此。只是,……竟然有股清新脫俗的氣質,再加上她個子有一米七....。”

周澈笑道:“我也正要買些飾物。這個首飾我很喜歡,你既不買,便讓給我罷。”吩咐孫信,“取一千錢出來,除了這個,再挑揀兩件簪釵。”濯清戀戀不捨,看著孫信把那手釧買下,問周澈:“周君,賤妾聽說你尚未婚娶,買這些首飾何用?送人麼?”

周澈納悶,心道:“今天與她才是第二次見面,我又是剛任職鄉中,知我底細者不多。她又從哪裡聽來的我尚未婚娶?”因為分神納悶,沒多想,不假思索地說道,“家有一婢,過兩天我想把她接來鄉舍,少不了會與外人相見,不可無顏色。這些首飾打算給她佩戴。”

買首飾送給戚繡繡,這個想法不是周澈臨時起意。他對濯清說的也都是老實話。該節儉的時候要節儉,不該節儉的時候不能節儉。當世窮人受餓挨凍,富貴爭誇奢侈。

周澈來鄉中的這幾天發現,就連那些鄉中的小吏平時也都衣冠不俗。若是家中婢女穿得差了,不免會被他們瞧不起,而一旦若被“瞧不起”,自就使在人前敬畏不足,對施政不利。風氣如此,不得已也。

他話音剛落,濯清臉上一紅,嗔道:“周君!你....”飛快地往左右人群瞟了眼,見沒人注意他倆的對話,這才放下心來,埋怨似地說道,“賤妾乃為人婦,君不可說笑。”拜了一拜,扭腰離去。

周澈莫名其妙,瞧她離去的身影,心道:“我說什麼了?”

郭強在邊兒上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主公,你有所不知,陳家小娘有個小名喚‘睿婢’。你適才說‘家有一婢’,沒準兒她當成你是在說她呢!”周澈以手撫額,說道:“唉喲!失言失言!”

孫信買了手釧、簪釵回來。郭強說道:“還愣著作甚?快去追上濯清,把這手釧送給她呀!”孫信不知其意,愕然道:“送給她?”問周澈,“主公,你這是給她買的麼?”

周澈心道:“本已失言,這要再送過去,不更落實了我是有心的麼?”擺了擺手,說道,“不可說笑!”郭強點了點頭:“是了,‘不可說笑’,剛才濯清也說了這四個字。”周澈又是好笑他裝腔作勢,又是有些後悔方才失言,舉手作勢要打,郭強跳腳逃開,兀自笑個不住。

“不要鬧了。小強,那邊有羊肉攤,你去買些肉來。阿剛,你看看有賣酒的沒,也買些來。小信,你再去那邊的菜攤上,選些新鮮的冬莧和蘿蔔買下。”

周澈和黃忠談談說說,立等片刻,邢剛、郭強、孫信分將酒肉菜買來,諸人穿過集市,回到鄉舍。

到了鄉舍中後,周澈叫孫信從屋裡取出五萬五千錢,和郭強一塊兒給季墨送去,吩咐他倆:“見到季墨後,務必笑臉迎人,不可露出馬腳,使他提早警覺。”兩人應諾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