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盼來到樹下,向周澈、文倓分別長長一揖,說道:“澈君,文公,裡面情況如何了?”

“盼道師?你怎麼進來了!……,賊寇甚是兇悍,流矢無眼,我不是交代鄭季憲,叫將你們留在莊外麼?”

“是我執意要進來的。在下雖無扛鼎之力,不能上陣殺賊,但自認有三分口才,也許能幫得上忙。……,那賊寇現便在牆角的屋中麼?”

陳盼說著話,朝牆角的小屋看去。周倉、韋強、邢剛、南凌、高佳波、鐵家兄弟等都圍聚在屋外,沒騎馬的站在前頭,騎馬的站離稍遠,還有兩人爬到了牆上,居高臨下地監視,把這小屋圍得水洩不通。

周澈點了點頭,說道:“不錯。”

陳盼回過視線,又問道:“我適才進莊,見莊裡莊外有不少賊人的屍體。這屋裡還有幾人?”

“三個人。”

“聽說劫持了孩童?”

這文倓愁眉不展,說道:“賊寇來時,吾與犬子親帶賓客抵擋,奈何敵不過。幸虧澈君及時來到,才算保住了俺的性命,但次子博卻吃了不少傷。……,賊子逃入後院時,又正好撞見了俺家家眷,再又劫持了俺的孫輩。”他長吁短嘆,“這莊子破了也就破了,燒了也就燒了,但這一雙孫兒?……。”哀求周澈,“千萬請澈君救助!”

周澈溫聲撫慰,說道:“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用。公且請寬心,我必盡力而為……”

陳盼想道:“人在賊寇手中,賊寇又在屋中。俗話說:‘欲投鼠而忌器’,越是等待,歹徒心裡就是越急躁,萬一衝動.........”他思忖片刻,開口說道,“只在這裡等待也不是辦法。澈君,要不讓我過去與那賊寇對話?曉之以情,喻之以理,說不定會有些用處。”

周澈搖了搖頭,說道:“道師有所不知。我已令人朝屋裡喊了好幾回話了,那幾個賊寇只悶聲不吭。”頓了頓,又說道,“也罷,便勞煩道師再去喊上一回,看他們有無反應。”

陳盼走到屋前兩三丈外,請周倉、邢剛、南凌諸人安靜下來,高聲說道:“屋中君子聽了,在下橫路陳盼,請你們出來說話。”——奉周澈之令,姜楓、周倉緊緊護在他的身側,全神貫注地盯著屋門,以防賊人再放冷箭,射到了他。

屋中悄然無聲。

他又道:“諸位皆為壯士,奈何從賊?既已從賊,也就罷了,怎可又一錯再錯?反更又劫持人質,玷汙家聲?辱及妻、子?”

屋內依舊沉默無聲。

“按照律令,‘群盜’殺傷人者,皆棄市,——這只是死你們一人而已。‘劫質’就不同了,罪及妻、子,以為城旦、舂。大丈夫行事,一人做事一人當!怎能連累妻、子呢?”

屋內無人應答。

“……,律法又有規定:故意首惡從重,先自告者除其罪。你們的頭領已被殺了,爾等皆是從犯,罪責不重。如果現在肯放下兵器,釋放人質,出來投降,亭部必會替你等向縣君美言,當你們是‘自告’。雖然不能免除刑罰,但至多受個笞打,或為城旦幾年,不致受死棄市!”

漢家律法中的確有“首惡從重”、“自首減刑”的規定,但是這幫盜賊乃積年悍匪,犯下的命案甚多,被他們殺的不但有尋常百姓,還有求盜、亭長,可謂窮兇惡極,實際罪不可赦。陳盼也是狡猾這番話說白了,只是在矇騙他們。

周澈心道:“都說太平道師盼仁厚,如今看來,他卻並非單純仁厚,還有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