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薇拂去落在肩頭上的雪瓣,心中默唸兩句:“每逢大事有靜氣。”靜靜地看著周鼎。

周鼎沉聲說道:“漢升所言不差,劉闢遣死士行刺,此必是太平道舉事前兆。諸君有何策應對?”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周鼎、周湧、周祈、周佑等分頭去通知族中長輩,集合“周家軍”,厲兵待命,又遣人去通知陳氏、張氏等族,告訴他們“周家遇刺、太平道可能將要叛亂”之事,叫他們也及早預備起來。

周鼎問桓玄:“楚虛,你去哪裡?”

桓玄裹幘巾、環腰帶,明顯要外出的樣子。他答道:“我去求見縣令,請檄開城門,召東鄉賓客入城。”只憑周家軍三百人,保不了周氏安全,必須把東鄉的賓客、里民召來。

夜雪紛飛,高陽裡中,燈火次第亮起。

巷子里人來人往,盡都是披掛輕甲、插著刀劍、舉著火把的周胡張三姓子弟以及賓客、健奴。

周湧、周祈搬來了一個木製的臺子,放在周鼎家的門口。周鼎散發披肩,站在臺上,不斷地發出命令。在他的命令下,集合的子弟、賓客按照分配好的行伍佇列,列隊站好。

火把光芒的映照下,近三四百人,神色各異。有奮發的,有激動的,有恐懼的,有不安的。

周鼎立在雪下,環顧眾人,把長劍插在臺上,雙手按住劍柄,大聲說道:“太平道渠帥劉闢,今夜遣人行刺……”

桓玄沒有聽周鼎的演講,低聲和黃忠商議,囑咐主母袁薇讓她回房,叫剛被瘍醫治過傷的邢剛帶四五人守在後院,為周君妻妾警戒。他對袁薇稟報道:“主母莫怕。有我和漢升在,便天翻地覆,亦保後宅無事。主母也不必憂你平輿宗族,明天天一亮,我就派人去平輿通知袁家。”

一旁的戚繡繡諸人很是害怕,又擔心在外征戰的夫君,想說些什麼,不知說什麼好。

袁薇到底是奇女子,回身輕聲勸慰了她們兩句,向桓玄、黃忠盈盈一拜,說道:“郡將生變,桓、黃二君男兒大丈夫,不用牽掛家裡。妾身必會護好大家。”牽著戚繡繡的手,領著幾個妾室回了後院。

等她們回到後院,桓玄諸人起身欲走之時,袁薇忽然和一侍婢出來,她笑與桓玄、黃忠、李鍾說道:“三君且慢!劍者,君子武備。今將上陣殺賊,卻是用不了劍,得改用環刀。”戰場殺敵,還是環首刀好使。列在他們左右的輕俠都是用刀劍的高手,殺人的行家,深知刀劍之不同,轟然大笑。

“漢升,李君,你們留在裡中。任君,你跟我走。去縣寺請檄開城門,召主公在東鄉是我賓客入城。”

留下了其餘輕俠,桓玄只帶了任義,奔赴縣衙。

“今妖賊將起,召來賓客後,欲何為?”此時後宅戚繡繡問袁薇。

袁薇思索片刻,答道:“太平道籌備多年,縣鄉黨羽密佈。為保吾縣不失,召來賓客後,頭一件事自是清洗安成!”太平道如果舉事,肯定要攻打縣城。縣裡有他們的黨羽內應,裡應外合,城池難保。要想保住縣城,必須在他們起事之前,先把他們在城中的內應除掉。

院外的黃忠問李鍾:“君可知他們在城中的內應是誰?”

到了這個時候,李鐘沒有保密的必要了。他說道:“去年劉公子奇上疏天子,言太平道欲圖謀不軌,主公早就發了密信給桓君,故未雨綢繆,早將本縣太平道信眾的頭領、首腦查訪清楚。只等東鄉賓客入城,即可一網成擒!”負責打探安成太平道情況的是南凌,等他入城後,就能有的放矢。

……

桓玄與任義冒雪出裡,前去縣衙。

後半夜,街上沒有行人,冷清清的,與岐陽裡的熱火朝天、人影憧憧截然不同。沒了四周牆垣的遮擋,風雪紛揚,肆意地撲撒在面上、身上,遍體生寒。路邊的樹上堆滿了雪,風一吹,亦簌簌落下,更增寒意。風雪漸大,夜深人靜,只聞他兩人踩在雪上的噗噗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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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縣衙的地方,桓玄停下腳步,支起耳朵向後聽。任義“嘡啷”一聲把刀抽出。桓玄拽住他,藏到牆下的陰影處。

兩人緊張地盯著來路。桓玄小聲說道:“雪上有咱倆的腳印,藏在這裡不行,拐回去點。”順著牆角,他二人躡足悄聲,又往回走了一截路。

聽得更清楚了,遠處有人跑動。

桓玄慢慢地抽出了環首刀,伏身蹲下。

任義低聲問道:“是太平道的賊子麼?他們今夜就要起事?”

桓玄心道:“以常理計,就算他們趕得再急,也應在明天或後天。可這來人是誰呢?”

腳步近了,近了。一個人影出現街頭。

只有一個人?桓玄借月光、雪光,仔細看了片刻,還刀入鞘,拉著任義從牆下出來。

來人嚇了一跳,急忙止步,伸手抽刀,地上雪滑,沒站穩,摔了一跤,刀也被摔倒了一邊兒。桓玄走過去,把他扶起,問道:“你急匆匆的作甚去?”任義拾起他的刀,遞給他,說道:“聽到你腳步聲,以為是賊子。你不在城門守著,亂跑什麼?”

來的這人卻是一個守城的門卒。

“呀?周家的門客?桓君?任君?”這個門卒認識他們,瞠目結舌,“你、你們怎麼在這兒?”反應過來,神情放鬆下來,又對桓君說道,“正好,城外有人找君,說有大事要報。這大半夜的,小人也不敢開門,正要去縣衙請示縣君。”

桓玄與任義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誰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