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偉等本營的軍官步行在前引路。

每至一“什”之地,該“什”的隊率就會大聲下令,令新卒跪迎。

有的“什”裡的什長、伍長是之前親衛營周澈的親衛,兩下相見,周澈依其人之性格,在檢查過炊灶裡的伙食後,或溫言鼓勵,或說笑幾句,或故意板起臉,明為訓斥實為關心的教訓兩句。

他走過之處,出身民壯的新卒們竊竊私語:“昨夜見周君,平易近人,今見周君,漢家威儀。”或又問本伍伍長、本什什長的:“君與周君很熟麼?”被問話的人往往會驕傲答道:“當年周君征戰草原時,曾越境擊賊虜,當時我就隨從在周君馬後了!”

絕大部分的民壯只是略知周澈在中原的事蹟,對他任度遼將軍時做的那些事並不知曉,便會有人好奇詢問。說完打完鮮卑,再又說撲滅南匈奴,再又說一下週澈汝南周氏的出身,再又說他愛民如子,再又說他“潛龍”綽號的來歷,這一說起來話就長了。

民壯是佃農、奴隸,對周澈這樣的人天然就帶有敬畏。他們各有脾性秉性,或敬重讀書人,或敬重名門望族,或敬重武勇果決之人,或敬重愛惜百姓之人,周澈這幾年的經歷實在豐富,從其中他們總能找到令他們佩服的地方。

周澈一路行去,收穫了一路的敬服目光,留下了一路的嘖嘖欽佩之聲。

昨夜的示恩,可以使民壯中的桀驁之輩感念其好;今早之示威,則能使民壯中的奸猾之輩敬畏其權。

巡過江偉之營,江偉等諸吏把他們一行送到另一側的營門。另一側是祁杉之營,亦早有騎士過去通知過了。和江偉一樣,他也是全副披掛,帶著本曲隊率以上的軍吏在營門拜迎。

如巡江偉營時,周澈把先前做的一套重新再做一遍。

果此時從遠處的城頭上望去,可見兩面赤旗、二十餘人在營中緩行,凡其經過處,新卒們如風吹草偃,拜倒一片。城頭上也確實有幾個人觀望。

其中一人黑衣黑冠,頷蓄短鬚,乃是郭圖。

郭圖注目遠觀,望之良久,手扶城垛,嘿然嘆道:“周皓粼實有將才!周氏以儒傳世,而今竟有此子!昨夜吾聞城中有人收買被褥,言是給將士用,此必他之所為;今早炊煙方起,他又威儀巡營。恩威並施,此將軍練兵之道也。見微知著,五日後他南下,能否獲勝雖非我所知,然以此觀之,必不致落敗。”

“這個周家子有這麼厲害麼?”問話的是一個豪強。

“君若不信,可拭目以待之。”

除了郭圖邊兒上還有鍾繇和一干郡吏。他們都是被周澈昨夜遣人入城收買被褥的舉動給驚動到了,因此今天一早就登城觀營,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郡主簿陳鹿更是奉太守之令前來觀看的。聽了郭圖的話,他說道:“若果能如公則所言,周度遼此次南下肯定不會失利的話,府君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遣派周澈率新卒南下,對太守而言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太守雖不知兵家事,但在聽過郭圖、鍾繇等人的分析後,對“孤軍出城”的危險性也不是不知,但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他必須這樣做,不得不這樣做。

周澈和新卒的生死,他不在乎,可萬一周澈全軍覆滅,對陽翟的守卒之士氣卻會是一個強烈的打擊,到的那時,波才萬一再挾大勝之威,復又回師北上,如何敵之?對此,他也是很有壓力的。因而,儘管波才已退,陽翟之圍已解,他還是睡不好覺。

而鍾繇他遠望營地,觀荀貞巡營,看了會兒,說道:“唉,惜乎我家不在陽翟,要不然,我家中門下頗有勇武之士,倒是可以選揀些出來,付與皓粼,壯其聲威。”

“不瞞鍾君,我還真有過這個想法。昨晚,我去了黃氏、淳於氏等本縣望族家裡,與他們商議助周度遼南下之事,奈何他們都無意於此。他們說的也對,若傾巢南下,萬一賊兵北上,誰來守城?南下事小,守城事大。鍾君,孤掌難鳴啊。若只我一家出人,最多數十丁壯,於事何補?所以,我雖有過此念,最終也不得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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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圖這話說的不假。他昨晚還真去過黃氏、淳於氏的家中,商議過助周澈南下之事。只不過,他的出發點並不單純。南下擊賊有很大的風險,如果成功,也將會有很大的收穫,不管是功名、抑或是郡中的美譽。他就是為了這個功名和美譽有意出人的,——反正去的是他家的賓客、徒附,頂多一兩個族人,又不是他親自去,只是結果確如他所說,黃氏、淳於氏對此都沒甚興趣。只他一家,出幾十個人,即使從周澈南下了,也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因此罷了。

陽翟乃潁川之郡治,縣中大族甚多,前些天守城時他們出力不小,而如今當週澈將要南下之時,卻無人相助。由此可以看出:一則這些大族對周澈南下不看好,二則也說明在關鍵時刻,這些豪強大族的眼中只有本家、本族的利益,真正能做到“毀家紓國”的家族畢竟是少數中之少數。

周澈用了半個時辰將營地巡遍。

當他巡完時,許多隊都已經開飯了。

他歸回中軍,下馬入帳。方悅等將飯食捧來。就在帳篷裡,他與荀攸席地而坐,相對飲食。飯畢,二人又針對昨晚、今早巡營之事交談了一會兒。

帳外方悅來報:“辰時過,巳時至。”

周澈所在的帳篷外豎立的有軍旗,並搭建起了一座鼓臺。他出帳登臺,親擊鼓。

日已升高,晴空萬里,沉悶的鼓聲響徹全營。

鼓聲就是軍令。

新卒中的民壯不懂鼓聲之令,幷州兵這些受過幷州訓練的人懂鼓聲之令。隨著鼓聲響起,他們披甲持劍,奔到本曲、本隊的中間站定,接連下令。

一通鼓畢,新卒全部放下飯碗,集合完畢。

兩通鼓畢,在大多受過操練的伍長、什長、隊率、屯長的指揮下,新卒列成隊伍。

三通鼓畢,從最北邊的江偉部和最南邊的祁杉部開始,一隊隊計程車卒依照距離營門的遠近次第出營。

從城頭望去:只見整個營地南、北的兩邊營門大開。營門口各立了兩個號令兵卒,給出營的兵卒指點方向。一隊隊的兵卒按照指點,從南邊出營的直行數百米後,轉向北行;從北邊出營的直行數百米後,轉向南行。兩邊各三部、五千人,重新匯聚於正對營地中門的營外之空曠的場地上。

周澈昨晚令人在這塊場地之前建了一個高臺,臺上亦有鼓、有旗。

在全營就位,聚合完畢之後,江偉、方悅、王慧等人各立在本部之前。其下,每曲之各屯的屯長立在各屯之前。再其下,每屯之各隊的隊率立在各隊之前。再其下,每隊各什的什長立在各什之右。再其下,每什各伍之伍長立在各伍之右。

受過軍訓的幷州兵對這些事都很熟悉了,加上週澈昨晚巡營時又曾私下交代過他們,令他們在今早集合時務必保持嚴肅,因此,他們都挺胸昂首,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