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著雲梯的黃巾軍士卒隨在弓手、弩手後邊過了河。在他們之前過河的盾牌手分出了二三十人,將盾牌高高舉起,護衛著他們小心翼翼向城牆移動。

離城牆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桓玄令道:“四石弩開弦上矢。”

敵臨城牆一百八十步。

“射!”

四石弩的弩手早把弩機對準了敵人,二三十支粗大的弩矢離弦而出,破空射下。

只聽得“噗、噗、噗”幾聲悶響,除了少部分的弩矢射歪了,其餘的全部射中目標。

兩漢之弩,弩力強的可達十石、十五石、二十石,四石弩很常見。四石弩的射程在兩百步以上,兩百步內,其力可破大盾。二三十支弩矢一放,黃巾軍盾牌手的盾牌幾乎就全被刺穿了。因為弩矢的鑽透力太強,有的盾牌質量又不好,甚至不但被刺穿,乃至一下就給劈碎了。

盾牌碎了,弩矢去勢未消,順勢鑽入盾牌手或扛著雲梯的黃巾士卒的身上,鮮血四濺,慘呼頓起。中矢的黃巾士卒有七八人,其中一人運氣最不好,弩矢正射中他的大腿根部,透體而出,將之釘在了地上。弩矢的矢頭有倒鉤,拔也不敢拔,動也不敢動,這個士卒只能躺倒在地,眼睜睜看著血如泉湧,痛徹入骨,拽著身邊的袍澤哀號求救。

這一幕,在這幾天裡反覆重演。

劉闢第一次攻城的時候,只靠箭矢,守卒就把黃巾軍打退了,而到得今日,城上守卒和城下的黃巾士卒對此已見慣不怪。扔下傷者,其餘的黃巾士卒加快了步伐,向城牆奔跑。

“三石弩!”

又數十支箭矢激射而出。

“弓!”

城頭上的弓箭手開始發威。

四石弩、三石弩的弩手重新裝上弩矢,弩矢、箭矢,矢如雨下。

黃巾軍的弓手、弩手向前移動,舉起弓、弩,進行反擊。

從城下往城上射,肯定不如從城上從城下射。黃巾軍的弩又不多,大部分是弓,射程短,就算到了城頭也早已經偏軟無力,對守卒的威脅不大。

冒著箭矢,黃巾士卒在付出了近百人傷亡的代價後,把總共五座雲梯架上了城頭。

護城河外,劉闢敲響了戰鼓。

位處第一方陣的五隊披甲步卒迎著西沉的夕陽,各奔一座架橋。每隊甲士二百人,總計千人。一千個披著黑甲、戴著兜鍪,手執矛、刀的甲士,奔跑起來動靜很大。

足能容兩人並行的浮橋被壓得搖搖晃晃,咯吱咯吱直響。

最前邊的甲士已下了浮橋,踏上了河內的地面,隊尾的甲士還沒有上橋。鎧甲甚重,每一個甲士連衣甲、帶兵器,負重數十斤,沉重的腳步踏在地面上,激揚起縷縷塵土。

五支隊伍,就像五條黑蛇,迎冒矢雨,齊頭並進,衝向倚在城牆上的雲梯。

城頭上也響起了鼓聲。

城內、城外,鼓聲交疊震耳。

數萬黃巾士卒舉兵大呼:“殺!殺!殺!”給甲士們助威。幾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甲士們因為身上披有精甲,防禦力遠勝此前的盾牌手、輕卒,城上的弩矢、箭矢沒能形成太大的殺傷。

衝在各隊最前的幾個甲士奔到了雲梯下,把環首刀叼在嘴裡,或者把長矛夾在腋下,悶著頭緣梯而上。

城上的弩手調轉了一下弩機發射的方向,從上往下,瞄準攀緣梯子的甲士,拉弦放矢。弩矢筆直地射下,一則,這會兒的距離比剛才近,二則,弦力加上引力,威力更加大了,開始有甲士中矢。被射中要害部位的甲士從梯子上墜落,沒被射中要害的,忍痛向上攀爬。

桓玄令道:“弓手暫退,叉手上前!”

面對精甲,弓箭基本沒太大的作用。弓箭手接令退下,三十多個身高體壯的郡卒拿著長長的鐵叉接替上前。三十多人分成五股,各自迎對一架雲梯,用鐵叉叉出雲梯兩邊的扶手,猛然發力,試圖將雲梯推倒。

在前幾次的守城戰中,守卒用這種方法推倒了不少黃巾軍的雲梯。黃巾軍吃一塹,長一智,改進了雲梯的製作做法,在雲梯的底部加上了一個基座,牢牢地撐在地面。

——事實上,正規的雲梯底部本來就是有基座的,基座底下且有滑輪,可以推著走。黃巾軍之前沒有經驗,吃了虧後學乖了。

叉手最終連一座雲梯都沒能推翻。眼見黃巾甲士已攀援到了雲梯的中間部位,桓玄復又下令:“叉手退下,倒沸水!”

青壯民夫兩人一組,各提著兩個大桶分別運到五座雲梯前。桶裡盛的是沸水。守卒將這些桶一個個抬起,向下傾倒。熱水滾落,熱氣騰騰。黃巾軍甲士的精甲可防箭矢,卻防不了熱水。

沸水落在他們的身上,透過衣甲、兜鍪的縫隙浸透入內。滾燙的的沸水多熱啊!倒在身上,就跟去了層皮似的。黃巾軍的甲士慘呼不斷,接連有人掉落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