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計程車卒急著跑,一邊推擠後邊來的那些人,一邊叫道:“出城的是周氏部曲!出城的是周氏部曲!周皓粼舊部!”

從近及遠,一時間,遠近幾里地,到處都是“周皓粼”、“周皓粼”的叫聲。

近處的、較遠處的、遠處的黃巾軍士卒約有近千人。上千人中總是有勇士的,便有聞聽是周澈舊部在此,自恃勇武,不退反進,想衝上來殺了他們立功的,但更多的卻是或者立刻止步,或者加入逃跑行列。你撞我,我撞你。混亂不堪。

周澈之名固然威名赫赫,可“周皓粼舊部在此”這句話若是在出城時喊出,效果肯定遠不及現在。不管怎麼說,城外的黃巾士卒也有兩萬多人,不像那夜雪下攻莊時,莊中道眾不多。人多膽壯。周澈的威名再大,隨他出城的只有百十人,黃巾軍計程車卒不見得會懼怕,而此時就不同了。他從城中殺出,又原路折返,來回所向無前,黃巾士卒本就驚懼,再又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好比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九成的人沒了阻他的膽勇。

桓玄上了李鐘的坐騎,揮矛前衝。

李鍾提著那小帥的首級回來,徒步護衛。慶鋒用左臂抱住大旗,右手執刀,叱吒衝殺。大小鐵、大小高等居中指揮。南凌穩穩殿後。

眾人騰湧爭進,併力向前,勢如破竹,順利地退回到了護城河邊,在紅旗的引領下,過橋入城。

城頭上、城門內,鼓聲未停。

許陽、文瀚率人擊鼓,兩人累得滿頭大汗。周湧搶步出了門洞,給桓玄牽馬。諸人歸入城中。

加上桓玄、慶鋒等,出城時百餘人,歸城時只少了兩人。此戰,殺傷黃巾士卒數百,自身陣亡兩人,傷不到十人。

城門緩緩關閉,桓玄轉頭回望,透過門縫看到劉闢派出圍剿他們的那數百騎士、數百甲士還未到河邊。

太守紆尊降貴,帶著袁堯、魏昶、荀亮、陳佑、韓俊等人,下了城頭,親來相迎。

太守眉開眼笑:“周氏賓客,名不虛傳。久聞卿名,今知卿勇。”

袁堯、韓俊等郡朝吏員個個露出欽佩的神色。

唯獨郡丞魏昶額頭汗水涔涔,腿腳發軟,躲躲藏藏地縮在諸人後邊,不敢抬頭看他。

他不敢直視桓玄,自然是因為後悔當初鄙視他,今在城上見到了他的勇猛,害怕他尋機報復。

桓玄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不過沒放在心上。他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也不想在守城的關頭與自己人內鬥。

太守邀他重回城頭,他恭謹地說道:“明府請先上城。待下吏看過傷者,隨後就上去。”

太守說道:“對,對!今你出城擊賊,周家賓客功不可沒。我要重賞!”吩咐主簿王瀾,“凡從桓卿出城擊賊者,一人賞萬錢,傷者加倍,亡者再倍之。”

太守儘管害怕被架空,有著種種的缺點,但有一點不錯,不是守財吝嗇之人,為了激勵郡卒作戰,他早命人從府庫裡搬出了數箱金餅、幾十箱銅錢,就放在城下。

王瀾接令,帶了兩個小吏小跑著去拿錢。

借這功夫,桓玄放下長矛,來到賓客部曲中,一一細看傷者的傷勢。

賓客部曲們穿的鎧甲有的是周澈從沈馴家抄出來的,有的是周澈自掏錢給他們買的,有的是前幾天從郡中武庫裡拿的,俱為精品。藉助精甲保護,負傷的那十來人除了三人外,傷勢都不太重。主管醫曹的醫曹椽以及醫曹史等醫曹的吏員們親自動手,給他們檢查傷勢,敷藥裹創。

桓玄撩起衣甲,便在門洞內,衝著環繞身邊的部曲們行了個禮,說道:“今日首戰,所以能大敗賊兵、來回破賊陣十餘、得勝歸來者,悉賴諸君之力。賊兵數萬,圍我郡府,城一旦破,你我固不能免死,這滿城的百姓也要受兵火之災。玄替滿城百姓謝過諸君了!”

李鍾、韋強、慶鋒、南凌、大小鐵、大小高和諸賓客們怎敢受他的禮?忙不迭還禮。只聽得鎧甲、兵器連連碰撞,上百人跪拜在地,齊齊伏首說道:“君代主公厚養我等多年,視我等如兄弟親族,我等無不感激涕零,今雖主公在北,然久有為主公周君效死之心。今為周君效死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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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到這一幕,面色各異,想法雖然不同,但大概的意思一樣,都是在想:危難見忠臣。今遭亂事,數萬賊兵圍困我城,決生死於陣前,出城這麼一會兒,已經陣亡了兩人,傷了十餘人,但這些人卻還不離不棄,甘願效死,桓玄帶兵可謂善得人心者。

桓玄亦跪拜在地,與諸賓客們相對一拜,起身時,眼中含了淚水,悲痛地說道:“單泉、蒙淳不幸陣亡。主公周君曰之蒙淳好擊劍,昔日他在橫路時,我倆常比試劍技,君若無事可與較技。單泉能飲酒,我還記得上次咱們在一塊兒喝酒,他把我灌得大醉。今天,我把他倆帶出了城,卻沒能把他倆帶回來,陰陽從此兩隔,人鬼從此殊途。嗟乎,悲歌可以當泣,遠望不能歸來!”

他抽出環首刀,斜指門洞外的天空,向天說道:“二君英靈不散,請聽我言。單君家有老母,蒙君幼弟尚小。今妖賊叛亂,大逆不道,若敗,我與二君相見於蒿里;若勝,汝家人我自養之!”

他這一番話不是作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東鄉的這些輕俠與他這些年來彼此熟悉,與黃巾軍的戰鬥剛剛開始就陣亡了兩人,他心裡確實很不好受,真情流露。

賓客部曲們深受感動,有和單泉、蒙淳交情好的,也不覺淚流涕泣。

慶鋒看不慣,把紅旗插在地上,一手握住旗杆,一手按在刀上,嗔目呼道:“人誰無死?吾等汝南男子,清白丈夫,從桓君殺賊,死在賊手,死得其所!爾等何必如婦人涕泣?”

他這一聲大叫,叫得正是時候,桓玄固然是真情流露,但在看到一些賓客部曲也流淚涕泣後,不免有點擔憂士氣受損,順勢擦去眼淚,肅容說道:“阿慶所言甚是!昔年伏波將軍馬援嘗言:男兒當馬革裹屍還,豈能臥床死在兒女手?單、蒙二君今與吾等並肩殺賊,死在戰場,死得其所。”

等王瀾拿錢過來,太守親手分賞過後,桓玄叫李鍾、韋強、南凌、慶鋒、許陽、文瀚帶著賓客部曲們先去休息,自帶著邢剛、周湧、任義與太守等重新登上城頭。

從城下往城牆上去,需要經過一段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