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紹拽了周澈到一邊,耳語道:“澈君,姜楓固然純孝,但今夜若將他放走?話傳出去,怕會引來縣君的雷霆大怒啊!”

周澈不以為意,正氣凜然、慷慨激昂地說道:“《春秋》之義,子不報仇,非子也。今豈能因國法而滅春秋、殺孝子?我寧受縣君的怒火,也不願不仁不義,為天下殺一奇士。”

韋強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但對他的決定很贊成,說道:“是啊。姜君來而復走,只要咱們不說,誰會知道?”問周倉、慶鋒等人,“你們說是不是?”

周倉、慶鋒久在本亭,對姜楓瞭解頗深,知他雖看起來瘦小,實際悍勇異常,要沒有兵器在手,倒是不懼,但是周澈已將環首刀還給了他,如再動手,怕真難免落一個“血濺五步”的下場,誰也不想就此喪命,如今能留住姜父在亭舍中已是心滿意足,皆道:“韋君所言甚是。澈君三叔),你放心,我等必守口如瓶。今夜之事,半個字不會外傳。”

諸人都保證了,姜楓還是不肯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周澈略微一想,知道了他的擔憂,說道:“姜君,你父親在我這裡,你儘管放心,斷然不會受到半點辛苦。”

“阿翁系身亭中,我卻逃亡在外。此非人子所為。諸君,多謝你們的好意,但我不能走。”

他竟是執意投案。

周澈怎肯眼看他赴死?娓娓勸道:“你犯下的是賊殺重罪,如果投案,必然一死。你死了,誰來孝順你的父親?俊傑年紀尚小,剛及冠年,你將阿翁託付給他,能放下心麼?”

“這,……。”

周澈忽然想到自己剛才說了“冠年”,啊!對了,冠年就是加冠之年,古禮男子二十而冠,代表成年。然天子諸侯為早日執掌國政,多提早行禮。傳說周文王十二歲而冠,成王十五歲而冠。據典籍記載《儀禮》的《士冠禮》的始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前世在cd茶館聽說書的說記得什麼建寧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

按照年歲,劉宏明年是十五歲。

於是開口:“當今新皇初登,如若親政,必提前元服之年,陛下欲收天下民心,應會大赦天下,明年陛下歲十五也。如果趕上允許贖買的話,你的罪行雖重,也不是不能贖買。要不這樣,如今已是九月,你再等一等,等到明年春夏之際,看看天子有無詔書允許贖死。如果沒有,你再來投案,如何?”

有時候,朝廷會下詔書,允許天下罪犯、亡命用錢、谷、縑等物,或購買爵位來贖罪。小到“贖耐”,大到“贖死”,都是可以的。

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姜父涕道:“周郎都這麼說了,你還站著幹什麼!”

姜楓心想:此人說的有些道理。如果父親在亭中過得很不好,受到了虐待,拼得一死也會把他救出,如救不出,也會甘願投案自首。但現下,父親過得很好,又有俊傑隨侍在側,似乎確實也沒有必要執意自投死路了。朝廷的大赦不在春天就在夏天,完全可以再等幾個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姜楓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就像他剛才一聽他父親說周澈“侍其如父”、不願亭部諸君獲罪,就立刻二話不說地從劫人改為自首一樣,現下聽了勸說,覺得有理,便走回父親跟前,重新跪拜在地,叩首請罪,說道:“因為孩兒的緣故,連累父親受此大難。孩兒本欲投案,以換父親歸家,……。”

姜父打斷了他的話:“你也知你孃親十月懷胎,生你而病亡,我將你養大,就是為了讓你尋死麼?你不要再說了,快走、快走!”把他扶起,握住他的手,淚眼相對,又道,“千萬、千萬,毋要忘了周郎的恩德!”

“撲通”、“撲通”接連三四聲悶響,打斷了父子說話。諸人吃了一驚,睜眼望去,又有三四個人跳入了院內,皆短衣打扮,手執長刀,一個還拿著弓弩。

嚴偉、邢剛唬了一跳,從院門邊跳開,背靠牆壁,“噌”的一聲將刀橫在胸前。嚴偉叫道:“何人如此膽大?夜犯亭舍!”

院中站了這麼多人,也出乎來人的意料。來人中一人飛快地將院中掃了一遍,說道:“不要驚嚇住了老丈!”奔到姜楓身前,叫道,“姜君,咱們的人都來了,盡在院外。”

另外那三個人執刀、拿弩。

拿弩的逼對周澈諸人。執刀的緩緩向嚴偉二人逼去。傻子也看出來了,來的這幾人必是姜楓朋黨。

周澈見院門的縫隙中,閃動火把光芒,雖不聞人聲嘈雜,但腳步沙沙,也不知聚了多少人。他縱城府深沉,但眼看本已平定的局面突然又起風波,亦不免緊張起來,想道:“哎呀,難道看錯了姜楓麼?他竟不是一人前來?”深吸了口氣,保持住冷靜,制止住周倉、韋強驅前。

姜楓抬起頭,火光映襯下,他臉上亦一副吃驚的模樣。

周澈的目光一半在來人身上,一半在他身上,見他這般模樣,放下心來,心道:“看來這些人不是和姜楓一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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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姜楓起身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俺們得到訊息,說你傍晚在前莊裡出現過,知道阿翁被系在舍中後,一轉眼就找不著人了,猜你定是來了此處,所以俺們招呼相聚,過來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