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宗越從被押到這大殿上開始就一句話都沒說過,他伺候了三代君王,更是一手將穆青瞻扶持起來的,對穆青瞻的瞭解甚至比穆青瞻自己都清楚,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無非增添狼狽罷了。

只是,腦袋掉了也不過就是碗大一個疤,事敗大不了也就是個死罷了。

半路卻殺出個葉染來,將本已經廢了的唐廷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無門。

唐廷是他們唐家三代單傳的獨苗,雖說此次本就難逃一死,可是從小到大他對唐廷的疼愛,也讓他難以對他經受這麼大的折磨而無動於衷。

本就已經是風燭殘年,再加上這幾日竭盡心力謀劃這一場起事,事敗之後的打擊,以及唐廷的慘狀,最終終究是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噴出後便嚥了氣。

唐婉玉見唐越宗倒地,整個人怔怔的,眼睛血紅,像是靈魂都已經被抽出了體外一樣,沒有呼嚎,甚至沒有一句話,就只是那麼看著背對著她躺在地上的唐宗越。

葉染起身,轉身面向穆劭,然後腳尖踢了踢已經氣絕的唐宗越:“找人抬走吧!”

唐宗越被拖走之後,葉染繼續來到了唐廷的身旁,見他已經昏死過去,倒也不急著將他弄醒,而是又看向了唐婉玉,聲音冷幽幽的道:“你還不說麼?”

唐婉玉許久才艱難的將視線放在葉染的身上,她的臉上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情緒,反而是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我父親死了,唐廷想必也撐不了多久了,你能拿來威脅我的都不存在了,你有本事就衝著我來,看看你的手段能不能讓我屈服!”

葉染聞言笑了,她將手裡沾了血的匕首在唐廷的身上擦了擦,用匕首的薄面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敲打自己另一隻手的掌心,那樣子輕鬆愜意,絲毫看不出她正在做一件狠辣的事。

“是哦!死人自然成不了威脅,那麼活人呢?!你知道我之前是在什麼地片兒上當土匪麼?

北境!我記得蒼域一般發配充軍的人,不是去北境就是去西境,很不巧啊,這兩個地方,我都熟,這路上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個誰,對我來說應該不難!”

她這話一說完,不僅僅是唐婉玉的神情像是如墜地獄看見了惡鬼,就連坐在兩列的官員們也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雖說這穆晁是犯了事兒了,可是皇帝不也沒下了死手麼?!現在一氣之下要充軍了,可是畢竟是是父子,說不準用不了多久氣一消,召回來,那還是金尊玉貴的小王爺啊!

葉染這是有多大的膽子,敢當著皇上的面,威脅皇子的命?!眾人都是震驚不已,看葉染的眼神更像是看瘋子了。

可是一直坐在上面耳聽目睹這一切的穆青瞻,卻始終都沒有開口。

“其實穆晁沒幹什麼對不起我或者對不起穆劭的事,我和他沒過節,所以我究竟會不會對他下手,就看你肯不肯好好開口了。”

唐婉玉看了一眼已經完全呆若木雞的穆晁,眼淚再次像是決堤的洪流一樣:“晁兒,是母后對不住你。”

穆晁像是被唐婉玉叫醒了一樣,年輕英俊的臉上淚跡斑駁:“母后,你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啊!”

他從一早就不止一次的向唐婉玉表明過,他對皇位沒興趣,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治世之才,能安安穩穩的做個閒散王爺便是快意人生了。

可是每次聽到他這樣的言論,唐婉玉都要冷著臉說他不思進取,可進取又如何,鬧到如今這般田地,父子不父子,君臣不君臣,夫妻不夫妻,兄弟不兄弟,又得了什麼?!

唐婉玉沒有回答穆晁,轉而看向葉染:“好!我告訴你,告訴你們,哈哈哈哈!我都告訴你們!”

她一雙血紅的眼睛掃視過她面前的每一個人,一些膽小的文官在看到她那雙充血的眼睛裡投射出的駭人目光時,甚至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是!沒錯,雲瀾那個賤人就是我弄死的!從她進太子府的那天,我就想要弄死她了,可是那時我自己在太子府的根基尚且不穩,所以我只能慢慢的圖謀。”

她將視線緩緩的轉移到穆青瞻身上,死死的盯著他,唇角是扭曲的笑意。

“你不是寵著她防著我麼?你不是將她的院子護得像個鐵桶一樣麼?!我就忍著,等著,我倒要看看你的寵愛能在她身上消耗多久?”

“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男人?!哼!多得是薄情寡性!不過就是在穆劭出生的第二年,你就納了新的側妃進府,有人將你的視線分走,我想下手還難麼?!”

“我買通了她身邊的採買嬤嬤,在她們母子常吃的點心裡下了清歡,清歡,不用我說,你們也早就知道了它,它能讓人儘早的油盡燈枯。”

說到這裡,她怒視向穆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雲瀾都死了,你卻不死?!”

穆劭此時並沒有太多的震驚,其實他對母妃的死因早就有了猜測,只是一直沒有可靠的證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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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什麼同時中了清歡的毒,而云瀾死了他卻沒有,因的不過是他自來對糕餅點心這一類女兒家的吃食就不甚感興趣。

之所以也會吃,是因為每次去給雲瀾請安的時候,雲瀾總會塞給他一塊,本著孝心,他也從不拒絕。

可雖然吃的少,畢竟只是個孩子,他仍舊在雲瀾死後不久就毒發,或許就是上天垂簾,他遇上了華清,遇上了葉染,直至如今才知道,當初救回自己一命的,一個是自己嫡親的姑母,一個則是未來陪他度過一生的女人。

他努力了這麼多年,期盼的就是能有這麼一天,告訴所有的人,他的母妃不是所謂的病故,而是被人害死,懲罰害死她的人,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他曾一度覺得,真的迎來這一天之後,他的宿命也就結束了,或許會覺得鬆了一口氣,或許會覺得欣慰,可是現在,他心裡一片平靜,沒有太多的起伏。

葉染看了一眼穆劭,眼神裡並沒有什麼柔情似水,也沒有什麼心疼啊那種小兒女的小情緒,就是那麼平平淡淡甚至說得上是冷冷清清的一眼,可也就是這麼一眼,穆劭的心裡便湧起了一片暖意。

他的傻姑娘,雖說是個土匪,可是他知道,她並不喜歡沾染血腥,對殺人這種事也並不多麼熱衷,如今這麼做,無非都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