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越說到後面,心鏡的樣子就變得越來越像是在喃喃囈語。

他雙目失神地注視著三號洛封,蒼白的臉龐上漸漸泛起了一種茫然之色。

不過很快,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再抬起頭來時,三號洛封就注意到了他眼中恢復的清明。

“呵呵……抱歉,我失態了。”

白衣僧人在短短的剎那間就收拾好了自身的情緒,他搖頭苦笑,直起身來,艱難地重新靠在了木榻上,彷彿上一秒那個狀若瘋狂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們說回剛才你的問題吧。對於你的問題,我覺得我該這麼回答你。不管是不是我的一廂情願,我當年離開家的舉動,我認為就是對你的一種保護。因為只有我離開了,你才能放下所有的羈絆,也走出家門,去尋找屬於你的新生活。”

心鏡瞧著坐在蒲團上神色始終沒什麼變化的三號洛封,忽地轉頭看向了他身旁的那張小木桌,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些小物件上,鳥籠、經書,還有……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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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你待在老頭子的身邊,我也不明白你對他的孝心從何而來。一個天天陰沉沉、只會拿著把刀不斷擦拭的糟老頭子,你覺得我們倆在他眼裡,是刀重要還是人重要?”

“至於我為什麼殺他。理由也很簡單,你也知道他這幾年的精神狀態,他越來越瘋了。我知道你曾經試圖把狐鬼從他身邊拿走,讓他能夠好好休息。結果那死老頭子居然拿刀砍了你一刀?呵!再這樣下去,我真擔心你遲早有一天也會死在那糟老頭子的刀下。”

“你也別不信我的話。你以為我為什麼非要讓瞎子拿槍去殺了老頭子?因為我自己殺不了他!”

“哈哈,很可笑對吧?一個熟練的殺人犯居然幹不掉一個精神失常的糟老頭子。但事實就是如此。”

“你之前對我說,老頭子以前常誇我的刀術比他好,這話其實不對,在咱們家,使刀使得最好的人應該是他!”

“你別忘了,他才是這一代狐鬼刀的主人。他臨死前既然沒把狐鬼傳給我們中的任何人,那就證明我們在他眼裡還不夠格。”

“你們倆要真動起手來,哪怕你有槍,十有八九死的人還是你。我瞭解你,你絕對無法對他開槍。”

“因此,我才想著在了斷自己之前,幫你解決這最後的麻煩。”

“最後,關於我為什麼想自殺……你還記不記得,我在離開家裡的時候,也就是我出家當和尚的時候,你對我說過的話?”

心鏡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本舊經書和那面沒有鏡面的鏡子,他回過頭來,朝三號洛封笑了笑說:“你送我的兩樣臨別禮物,我到現在還留著。經書是讓我勤業,鏡子是讓我自省。我還記得,那時候你還對我重新講了一遍小時候媽曾經對我們說過的那個故事。”

“據說有那麼一個地方,每個人一生下來背上就長了一面鏡子。那鏡子上照出來的不是那個人的樣子,而是他們心裡的模樣。所以在那個地方,沒有邪惡,也沒有犯罪。因為只要人心裡一生出邪念,他們背後的鏡子就會照出他們心裡的鬼。當鬼強大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從鏡子裡爬出來,然後,吞噬掉那個人。”

“我其實明白你當時的意思,你一輩子堅持正義,卻對我這個親弟弟束手無策。”

“我是你這輩子都沒辦法親手製裁的罪惡。”

“你也知道,我從小到大都希望你能開心。因為每次老頭子一喝醉,你和媽常常被打得遍體鱗傷,唯獨我捱過的打最少,你總是在保護我,你總是擋在了我的面前,理由僅僅是因為你比我早出生幾分鐘。所以我也想保護你,我不想你不開心。”

“於是,我趁著工夫,最後瘋玩了幾年。然後我覺得這輩子也差不多了,把老頭子收拾掉,給咱媽償命後,我覺得我自己也該有個結果了。”

“你對我下不了手,我就替你下手。”

“像你這麼優秀而善良的一個人,不應該有一個親手殺了自己妻子的老爸,也不應該有一個作為瘋子殺手的弟弟。”

心鏡口中喃喃唸叨,他拎起了那個鳥籠,起身下榻,踉踉蹌蹌地來到了講經堂唯一的視窗前。

他望了眼外面依舊漆黑一片的天色,便隨之一笑,低頭拉開了鳥籠的門,把裡面撲騰的鳥兒給拿了出來。

“撲稜稜!”

一撒手,那困在籠中多日的鳥兒總算是展翅飛了出去。

它一開始還飛得搖搖晃晃,但很快,它就熟練地衝上了天空,消失在他看不見的天際。

“說起來,你就職後,我還沒向你道過喜呢。”

站在窗前的白衣僧人笑意吟吟地回頭看來。

“雖然晚了一些,但你就當今天是我送給你的一個就職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