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顏秀沒有特意指出來的話,即便洛封注意到那個小男孩和他家人遭遇的變故,他恐怕也不會多想什麼。

這世界的人太多,每天都有幸運兒誕生,自然也有不幸的事發生。

但要是一個人當著你的面,提前預測到一個家庭的不幸,哪怕對於這種事再習以為常,也都變得不尋常了。

“你剛剛應該也看見了吧?我和那孩子聊了會兒天。”

顏秀沒回答洛封的問題,反而翹起二郎腿,用手撐住下巴,望著那對抱著小男孩的屍體失聲痛哭的夫婦,戴著墨鏡的面容看起來和先前一樣的平靜。

“他有先天性的心臟病,長到這麼大也很少來過遊樂園。所以,你應該能想象到他今天被父母帶來這個地方的喜悅吧?”

“可你即便同情他,你明明知道他會死,你還是任由那樣的事情發生?”洛封的目光緊盯著顏秀的側臉。

他的內心已經褪去了對這個女人的隱隱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說明的怒火。

“你的反應還真奇怪。”

顏秀轉頭看看他,由於墨鏡的遮擋,洛封也不清楚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裡包含怎樣的情緒。

“人又不是我害死的,你衝我發什麼火?另外,你的重點不應該是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一切的發生嗎?”

洛封的眉頭收緊,沉聲說:“你會告訴我原因嗎?”

“不會,當然不會。”

這一回,即便是有墨鏡,洛封也能感受到他身邊這個女人語氣中的那一絲玩味。

那雙猩紅的瑰麗花瞳,似乎在他不知情的某個瞬間輕輕眨了眨。

“不過,我倒是可以回答你我為什麼不救他。理由很簡單,因為這個世界,有人活著,就需要有人死亡。”

洛封一下子愣了愣。

“我知道他死期將至,可那又如何?我救下他有什麼意義嗎?我在救他的時候,在另一個地方也有人在死去。我能救一個人,我能救所有人嗎?我沒辦法救所有人,我也絕對不能去救所有的人。”

“比如說醫學,這是一個一誕生就被限制了未來的學科。因為未來的某一天,世界將不再需要醫學的進步。因為不能讓所有人都一直活下去,這個世界一定要有人死。”

“所以我才不去救那孩子。你不能因為覺得一個人可憐就去救他,那其他那些同樣需要你去救的人呢?如此一來,他們不也變得很可憐嗎?”

聽完顏秀的話後,洛封一時間有些怔怔無語。

他轉頭望了一眼那邊吵吵嚷嚷的人群,整個人跟著沉默下來。

他不能說認同顏秀的話,卻也不知如何反駁她。

“其實那孩子死得也不算可憐。”

顏秀忽然又說了一句。

她用手撐著下巴,轉過頭來看向洛封,沒摘墨鏡,那唇角卻是往上微微勾了起來,笑得很是恬靜。

“在發現他快要死的時候,我問過他最想要什麼禮物,然後我就給他買了一根棒棒糖。”

“在死之前,來了一次一直嚮往的遊樂園,偶遇一個非常美麗的大姐姐,給他買了一根棒棒糖。”

“這樣的謝幕方式其實也很圓滿了。不是嗎?”

面對這番話,洛封不禁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