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正釗笑道,

“你當時就在秦王身邊,你怎麼不問?”

薛文貞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道,

“你們爺們的事兒,我一個姑娘家哪裡敢問?”

佟正釗笑了起來,

“我看你就是想把這棘手事推給我,冶金本來是你們礦工的老本行。”

“咱們頭一次見面你就說了,這祖傳手藝的紅利可不能分給其他人,今兒你倒是痛快,怕是另有甚麼我不知道的內情罷?”

薛文貞揚了揚嘴角,

“我當時說的是不能分給外人。”

佟正釗一愣,隨即反問道,

“你當時說了‘外人’這兩個字了嗎?”

薛文貞笑了起來,

“當然說了!是你沒記住。”

佟正釗跟著笑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我當時忙著追問皇帝的品貌,這才忘了薛姑娘說的話罷。”

薛文貞又笑,這回她笑得有些矜持,這矜持是薛文貞自己以為的矜持,在佟正釗眼裡,薛文貞自以為是的矜持也是過於活潑的,

“對了,我一會兒要做‘立夏飯’,要做老大一鍋,你要不要留下來吃一碗?”

佟正釗頓時為難起來,他慣有的、帶有優越感的那種“不好意思”的神情又在他面上浮現出來,

“算了罷,我怕胖。”

薛文貞這回終於找到了機會質疑佟正釗一貫而之的不好意思,

“我覺得你一點兒也不胖啊,有誰說過你胖嗎?”

佟正釗又道,

“我們這兒沒吃‘立夏飯’的習慣,我怕浪費了你的一片好意。”

薛文貞看了佟正釗一眼,反問道,

“你北方菜不吃,南方菜也不吃,你到底喜歡吃甚麼?”

佟正釗被薛文貞這麼一問,突然就怔愣起來,他發現自己是沒法兒跟薛文貞解釋清楚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究竟是甚麼的。

在吃這一方面,佟正釗始終是以一個俯視的姿態看待明朝人的。

萬曆帝在佟正釗眼中都是一個沒吃過米其林三星的可憐皇帝,何況是總在鬧旱災水災、蟲災瘟疫的飢餓晚明呢?

佟正釗仔細想了一想,發現自己若是要在這個問題上對薛文貞誠實,那必定是一件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佟正釗從來不願麻煩人,現下更不願麻煩薛文貞,

“我這人天生就不愛吃。”

佟正釗最終回道,

“薛姑娘,不是你廚藝不好,只是因為我天生沒甚麼口腹之慾罷了。”

薛文貞的臉上露出一種審視的神情,

“那你豈不是每次吃飯都很痛苦?”

佟正釗回道,

“也還好罷。”

薛文貞盯著佟正釗看了一會兒,又問道,

“既然沒有你喜歡吃的東西,那有沒有你不討厭吃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