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帝一面低頭看著為自己右足穿靴的小內侍,一面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張誠的話頭道,

“傳朕口諭,‘朕女未封四公主,於萬曆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巳時薨逝,合行事宜,照榮妃所出之靜樂公主例行’。”

張誠忙應了一聲,似是大鬆一口氣般地欣喜道,

“皇爺聖明!奴儕這就去通傳禮部。”

萬曆帝淡淡道,

“你還是先去一趟慈寧宮罷。”

張誠一連聲地應是。

萬曆帝又道,

“你好歹是司禮監掌印,怎麼總被後宮差遣著奔來跑去?要擱在外廷,你怎麼也得算個‘廠臣’了,竟也甘心聽女眷們的話。”

張誠仍不敢起身,

“慈聖老孃娘仁心,近幾年年紀上來了,越發喜歡含飴弄孫,奴儕們何嘗敢有一日輕忽?”

萬曆帝眉目低垂,淡聲回道,

“萬曆十二年時,鄭皇貴妃生皇二子,甫生即死,朕心亦哀,那時怎不見你們這些奴儕這般殷勤?”

說罷,萬曆帝又兀自冷笑一聲,自問自答道,

“怕是有人趨炎附勢,比朕還早一步選定太子。”

“又瞧著皇長子年幼,便斷定恭妃將來,必定能似慈聖老孃娘當年一般輔佐幼主罷?”

話音未落,閣內宮人頓時全部跪伏在地,叩頭回道,

“奴儕不敢!”

萬曆帝仍是淡淡的,好似對這派情景早已習以為常。

就同他那為了配合卯時上朝的早起習慣一樣,一切都是那麼得順理成章。

彷彿再不合理的景象放到這殿閣之中都能變得合理了,且合理得嚴絲合縫,教人挑不出一絲錯兒來。

“張誠。”

萬曆帝朝座下掃視一圈,慢慢地開口道,

“時辰不早了,擺駕文華殿罷。”

張誠應了一聲,重重叩頭之後,忙起身去殿外張羅了。

萬曆帝獨自一人端坐在閣中,從暖閣頂端看去,竟好似一株被柔嫩花瓣層層疊疊簇擁起來的猩紅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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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文華殿中。

申時行仍一如既往地代表朝堂眾臣問候著萬曆帝的身體,

“本月十二日辛未,臣等候皇上臨御經筵,隨奉旨傳免。”

“適文書官李浚送本到閣,臣等恭問起居,始知聖體因喉咽動火,偶進湯藥,遂免經筵。”

“臣等犬馬微誠不勝瞻戀,特當孟夏,序屬盛陽,伏望皇上順時保和,怡神養氣,以迓康寧之祉,臣等不勝祈望之至。”

萬曆帝微微點了點頭,籠統回道,

“朕躬已安。”

萬曆帝端拱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