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溫笑道,

“確是如此。”

佟秉清道,

“那洋人也挺沒腦子的,羅馬國興盛時信耶穌,羅馬國衰亡時還信耶穌,耶穌要真是能溝通天神的救世主,怎麼能讓羅馬國就這麼亡了呢?”

“且據我所知,這耶穌誕生於漢哀帝元壽二年,也就是說,那羅馬國人自周朝建立邦基後,至元壽二年前皆無耶穌庇佑,耶穌降生後四百年間,始有夷狄侵擾。”

“這兩相時間一比較,稍微有些頭腦的人都能發現這個耶穌他無論降不降生都跟羅馬國的興衰沒啥關係,又何來信了耶穌就能得他庇護之說呢?”

徐知溫笑道,

“這事兒咱們中國人的確是理解不了,依信士們的說法,羅馬國亡了,是因為天主教教徒們祈禱得還不夠虔誠。”

“依我說,洋人的耶穌,就像咱們中國的曲阜孔氏,雖然前頭那麼多朝代都亡了,但是後一朝登基的一樣會祭天、祭孔、祭祖,這事兒要說給洋人,洋人也一樣理解不了。”

“我朝儒學素以天秩、天序、天倫、天性立教,而天主耶穌以犯其國法釘死,是莫識君臣;耶穌之母瑪利亞,有夫名若瑟,而曰耶穌不由父生,及皈依彼教人,不得供奉祖父神主,是莫識父子。”

“天主教不許供君親牌位,不許祀祖先父母,這要擱在孟聖人眼中,便是‘無君無父,是禽獸也’,罪同楊朱、墨子,堪稱名教罪人矣。”

佟秉清想了想,又道,

“但是這個路德氏創立耶穌教的目的我是明白的,其實他就是不想讓歐羅巴百姓給教會交錢了。”

徐知溫笑道,

“也不全是錢的事兒,雖然天主和耶穌在咱們看來是一回事兒,但是現在在洋人看來,信天主教的就說明仍然相信教皇,要是信了耶穌教,就變相地等於否定了教皇的權力。”

“而從前在歐羅巴,教廷之權一向高於各國王侯之權,倘或歐羅巴百姓人人改信了耶穌教而不信天主教,那羅馬教會不但失去了它的信徒,同時還丟掉了它的權力。”

佟秉清疑惑道,

“可對歐羅巴各國王侯而言,羅馬教會失勢不是一樁好事兒嗎?教皇沒了權力,那王侯們不就真正地能各自為其國之天下主了嗎?”

徐知溫笑道,

“這又是一樁歐羅巴諸國與我大明朝制相異之處,昔年周平王之時,環意大里亞皆強勇之國,而國王羅母洛者,與鄰國戰勝時,即收其精銳,歸入營伍,並擇其軍器號令之勝己者,而效從之。”

“每戰勝一次,勢力愈增,連年練戰,上下皆善用兵,紀律嚴肅,且勤治國政,設立議事廳,選才智百人會議,法度無不盡善。”

“其後四代賢君,國益富強,迨七世之君達爾癸伯者,殘忍無道,敗亂倫常,通國怒而逐之。”

“嗣後遂不立君,惟推主師一人,以領兵;別推官長二員,代理國務,一年一易,此羅馬國之大變局也,自後政事修明,國益富強,越數百年之久。”

“故此《漢書》中因有羅馬國‘王無常人,簡立賢者’之說,又云羅馬國自帑馬七世後不立國王,選賢者居高爵,今之歐羅巴制承羅馬,諸國王侯與國中議會治天下,而非與百姓治天下。”

“自羅馬陷於蠻夷以來,因導引諸夷內攻之酋領等,以所得之地,與其大夫將軍按職分授,而大夫將軍等亦所在效尤,與其麾下分授地方,迫奪民田,迫使佃耕。”

“又各部互相攻擊,動輒挾制君上,無復綱紀,於是各國君籌議務結民心,以強己勢,而分部酋之權。”

佟正釗在心裡附和道,不錯,這是西歐中世紀的封建領主與領主附庸之間的關係。

徐知溫繼續道,

“且英吉利之文字與漢語大不同,其言長,切字多,正字少,只二十六字母,是以讀書容易,數日間即可學之。”

“故此學者無不通習文藝,如國史、天文、地理、演算法,不曉者則不齒於人。”

“英吉利之制相二人,一專司國內之政,一專司國外之務。此外大臣,一管帑藏,一管出納,一管貿易,一管訟獄,一管璽印,一管印度事務,一管水師事務,皆有佐屬相助。”

“又仿羅馬國之古制,設有大事會議,各抒己見,其國中尊貴者曰五爵,如中國之公侯伯子男,為會議之主,且城邑居民,各選忠義之士一二,赴京會議。”

“故英吉利之議會內分兩所,一曰爵房,一曰鄉紳房,爵房者,乃有爵位貴人,及耶穌教師處之;鄉紳房者,由庶民推擇有才識學術者處之。”

“若國有大事,則王論相,相告爵房,聚眾公議,參以條例決其可否,再輾轉告之鄉紳房,必鄉紳大眾允諾而後行,否則寢其事勿論。”

“其民間有利病,欲興除者,先陳說於鄉紳房,鄉紳酌核,上之爵房,爵房酌議,可行則上之相,以聞於王,否則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