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溫笑道,

“這就要看情況了,若是恰好遇上的是熟人,說幾句漢語也無妨,現在許多女真人也是會漢語的。”

“說實在的,這也是同建州女真打交道的好處之一,女真人不似洋人,總板著自己的一套規矩。”

“女真人的語言和文化都是可塑的,他們被契丹統治的時候就說遼語,自己建國的時候就用金文,現在同咱們漢人做生意,漢語一樣能說得像母語。”

佟正釗終於知道為甚麼滿清入關後還沒過三代就開始推行“滿漢一家”了,原來是因為女真人的文字和語言系統不如漢文成熟,這才不得不與漢文化相融合啊。

“那徐公子可要替範掌櫃小心留意了。”

佟正釗道,

“這努爾哈齊有效仿冒頓單于之嫌,萬一有一天那酋長髮明瞭甚麼女真新文字,教咱們漢人一時學不來,再讓他們背地裡交頭接耳幾句,那範掌櫃豈不是有被‘殺人越貨’的危險?”

徐知溫仍是不以為意道,

“怎麼會?努爾哈齊還要靠撫順馬市的抽分和撫賞呢,他做那絕戶買賣作甚?”

“再說了,從萬曆十四年開始,我大明為了補償當年誤殺了他的祖父和父親,每年還賞給他白銀八百兩,蟒鍛十五匹,他還有甚麼不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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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秉清在一旁齜牙道,

“每年八百兩呢?那可不少了。”

佟正釗頓時為這八百兩銀子感到不值起來。

倘或佟正釗還是現代的那個富二代佟正釗,八百兩銀子或許只是一個較為抽象的概念,只是古代貨幣的一個絕對值。

而這一刻的佟正釗忽然徹底變成了陝西西安府萬年縣的胥吏之子佟正釗。

佟秉元的基因在他的血脈裡發生了作用,他對八百兩銀子的價值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這份認知讓他陡然變得像個在菜市場裡斤斤計較的潑皮戶。

佟正釗心道,好傢伙!一年八百兩銀子是甚麼概念?

這八百兩銀子能僱傭多少個月俸只有一兩五錢的戚家軍士兵?

能換得多少下層宗室子弟的口糧?

能讓多少個大明潛在的“劉皇叔”變成在王府裡戰戰兢兢唱戲的朱誼漶?

能讓多少個採石為食的災民得以飽腹?

現在可好,一年八百兩白白地給出去,單單養出了個毀家滅國的叛夷奴酋!

思及此處,佟正釗難得刻薄地回道,

“兩條人命竟然值每年八百兩,那努爾哈齊也算是拿他祖父和父親的性命同咱們大明做了買賣了罷?”

徐知溫笑道,

“誰說不是呢?範掌櫃早就說過了,能拿自己祖宗性命換錢的人,咱們大明捋遍了也找不出幾個來!”

“何況那努爾哈齊要是年年領銀,就得年年跪迎我大明天使,說得難聽一些,一個以祖牟利之人,一個連姓氏都可以隨意捨棄之人,如何會有冒頓單于那樣的野心呢?”

佟正釗這才發現努爾哈赤在稱帝建國前偽裝得有多成功。

倘或自己不是提前知道歷史結局的穿越者,而只是晚明一個從小受儒家教育的普通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