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文質君子(四)(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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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甚麼從洪武年間開始就人人懂法的大明,會淪落到晚明那種“人人知法卻不得不犯法”的境地呢?
薛文質說不過佟正則,轉頭便去尋佟正釗求救,
“難道在佟兄眼中,我此番特意前來,也是為了一己私利而別有用心嗎?”
薛文質這一問,立時讓真正因為“別有用心”而一直保持中立態度的佟正釗不好意思起來,
“薛兄自然不是這樣的人。”
佟正釗頓了一頓,又覷著佟正則的表情補充道,
“依我看,薛兄來陝西,並非全然是因為秦王府的功名利祿,或是在薊鎮時有甚麼難言之隱,所以才不得不投奔他鄉罷。”
佟正則冷言冷語地插話道,
“二哥你有所不知,這南兵在遼東賺錢,自有他們的一套方法,他們兄妹定是透過賄賂薊鎮的軍官才得以成功脫身。”
“這樣的例子前些年在九邊衛所中並不少見,軍官不但能從士兵賄賂中謀取私利,並且每放走一人,還可以借這些‘虛人頭’冒領糧餉。”
“若非他們薊鎮的南兵做得太過,皇帝這次又怎會下嚴旨整頓薊鎮三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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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文質冷笑道,
“我們南兵做得太過?也不問問誰在遼東先起的這個腌臢頭!李成梁為了保住他們李氏全族,已經不惜用遼東軍餉在朝中結交權貴了!”
“從前兵部尚書王遴在的時候還好些,聽說他這人素性簡樸耿直,縱使李成梁賂遺遍輦轂,也不敢入王遴之門,可王遴處事太過孤執,早已被太監嫉恨,內閣又恨他不受李成梁的賄賂,對他十分忌憚。”
“前年申時行讓王遴將管事指揮羅秀補作錦衣僉書,這個羅秀本是太監滕祥的奴僕,靠賄賂進入禁衛之中,王遴因此不許羅秀升補僉書,申時行便調旨指責王遴擅留御批、失敬上體,逼得王遴自乞致仕而去。”
“王遴一走,朝中諸臣更是盡皆庇護李成梁之人,薊遼總督兼兵部尚書王一鶚甚至能半年不覆遼東參疏,申時行、許國和王錫爵收了李成梁的好處,更是竭力為李成梁遮掩過失。”
“李成梁甚至公然揚言,‘太倉王錫爵在位一日,我父子在遼東安心做一日’,李成梁為了投托權要,對能出入京師、在京中論邊將之短長者皆費力討好。”
“甚而導致不少邊地小官不惜花重金在左軍都督府中買得‘勘合’,再巧借名目,轉託將官將索禮書扎遞送出關,逼取高價,這些人生平與李成梁無半面之交,卻每每能因此獲千金之利。”
佟正釗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薛文貞那天用來在佟氏兄弟面前虛張聲勢的勘合,是他們兄妹花錢在左軍都督府裡買的。
隨即不免便有些唏噓,這勘合在張居正時代是求也求不來的恩典,是連衍聖公都難以為所欲為的特權,不想張居正合眼沒幾年,勘合竟又成了左軍都督府的一樁生意,成了遼東邊官索賄的一張通行證。
薛文質說到此處,忽然一把抓住佟正釗的前肘,十分動情地道,
“這項賄金,在遼東名曰‘作興’,李成梁為了應付這些絡繹不絕的索賄之人,不得不索之於軍士。”
“於是十金五金,預扣的都是我們遼東士兵的月餉,乃至以一索二、以五索十,盤剝的都是我們遼東軍士兵糧膏脂。”
“國家的帑藏就這樣被當作了貪官的賄金,佟兄你說,這樣的地方我們兄妹再待下去,豈不是遲早要被李成梁和這群貪官吞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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