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鑲走進巷子,迎面一個十四五歲的年輕人走來,看樣子還是挺高興的,看見花鑲,他趕緊小跑著過來。

“大人,您是來找祖父的嗎?”

“你祖父現在可在家?”花鑲問道。

年輕人是毛老的二孫子,為人機變靈敏,很是得毛老爺子的喜歡,前次花鑲來找鄉中耆老時,毛老爺子就帶著這個毛小二。

毛家是縣城中的普通人家,但家庭和睦,四世同堂,也是這周圍很有名的人家了。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毛家有毛老爺子這個已經七十多歲的老祖爺在,很得周圍人家的敬重。

毛小二道:“我爺爺在家呢,今天我爹賺了不少錢,讓我去打酒慶祝一下。”

以前毛家人只在城外有幾畝地,家裡一眾男丁都是靠給地主家做短工才能維持家中生計,現在城郊有個魚丸廠,毛小二的爹是家中老大,就帶著三個兄弟一起去城郊販了魚丸,再步行送去附近縣城的酒樓。

因為禹州天熱,花鑲一開始辦起來魚丸廠時,就採買了大批硝石,弄出來許多簡易的冰箱,專供那些買魚丸的小商販租用。

現在,最早一批販魚丸賣的人家,大部分都已經賺出一部分家業了。

毛家就是如此,賺的錢都買了一個騾子,置辦了個騾子車,有騾子車之後,毛家兄弟偶爾還會置辦一大車給府城的酒樓送去。

毛家今天要慶祝,應該是去府城送魚丸賺了不少錢。

毛小二沒有立即去買酒,而是轉身跟在花鑲身後,把她送到毛家,還沒剛到家門口,就扯開嗓子喊道:“爺,大人來了。”

一句話落,時近傍晚都在家的毛家人全出來了,老爺子被毛家長孫攙扶著,遠遠就要下跪。

對於他們來說,縣太爺親自登門,就是貴腳踏賤地,特別給他們面子的。

花鑲趕緊上前扶起,又對眾人道:“不必候著,都各忙各的去吧。”

於是毛家的女眷都趕緊躲了回去,毛大郎示意長子陪著,跟三個兄弟一起出去打酒買菜買茶買點心。

進了屋裡,毛老爺子就率先問道:“大人,此來有什麼吩咐?”

花鑲笑道:“稱不上吩咐,這些日子我也感覺到了,城內風氣已經朝好的方向轉變,辛苦你們了”,把裝著兩個小銀錠的荷包放到桌子上,“這是十兩銀子,我自己出的,作為你們耆老委員會的經費。”

“什麼是,經費?”毛老爺子覺得自己的耳朵也不聾,怎麼不太明白這些話的意思呢。

花鑲說道:“就是給你們幾個老人家沒事時去茶樓喝喝茶,或者買些小點心,到河邊下著棋吹著風散散心。”

這,還有這好事?

毛老爺子不好意思道:“我們也沒辦多少事啊。”

“總歸是辛苦你們了”,花鑲道:“年紀大了,不要太費神。”

毛老爺子頓時感激不已,又要站起身跪下來道謝。

太爺賞的銀子,真不捨得不要,再說也不是給他自己的,毛老爺子就沒推辭。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藍布小短褲小短褂的兩三歲小娃扶著門柱翻過高高的門檻,還喊著太爺爺走了進來。

小娃的爹,毛家長孫趕緊跑過去把孩子抱起來,當下便告罪。

花鑲十分無奈,她也沒覺得自己多可怕,怎麼毛家人看見她一個個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她站起身:“我也該回去了,老爺子不用送,好好歇著”,看到眼睛大大的小萌娃,又多了句嘴:“縣學準備開個蒙童班,如果家裡有閒錢,再過半年等他大一些了,可以送去認個字。”

“我們也是如此打算著。”

“一定送一定送。”

毛老爺子到底跟著把花鑲送到門口,這時毛大郎提著一串油紙包回來了,一見太爺要走,話就脫口而出:“我菜都買回來了,您不留下吃晚飯?”

“胡說什麼呢”,毛老爺子斥道,“太爺諸事忙碌,哪有閒空在咱家吃飯?”

花鑲道:“並不是沒空閒,只是我在,恐怕你們一家人都吃不好,以後多的是機會,今天這些菜,就給自家人打牙祭吧。”

突兀的一串罵聲就在這時從街頭傳來。

“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連個鍋都燒不好,還能要你幹什麼?”

罵聲伴隨著棍子打在身上的聲音一聲跟著一聲。

毛老爺子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下來,拄著柺杖就朝街頭走去。

這個毛三家的,他都說了多少遍了,她還是不長記性,還湊今兒個太爺登門時打娃,不是故意給他沒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