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筱臉上表情不變,心裡卻“咯噔”一聲,生出了一絲警惕。

她頓了頓,表情自然地道,“他不過才打了場勝仗而已,陛下可別急著給他封官。”

聶弘挑挑眉,看向溫筱的眼神裡帶上了一抹探究之色,“哦?朕還以為你會想讓朕封他個大將軍呢。”

“臣妾哥哥是個純粹的莽夫,他可當不了大將軍,”溫筱連連搖頭道,“陛下可放過他吧。”

“別人打仗都是為了加官進爵,怎麼到你這,反而不樂意了呢?”聶弘敲擊扶手的頻率開始加快,“你哥哥可是個人才啊。”

“其實,臣妾是有私心的,”溫筱目光裡染上一抹複雜之色,“戰場太危險了,臣妾的大伯和三叔都死在戰場上,父親也在戰場上受過重傷,臣妾實在不想讓哥哥也受傷……”

還沒等聶弘說話,溫筱又道,“可是哥哥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守衛國家是溫家的職責,也是他的職責,更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所以臣妾不能自私地要求他平淡地度過這一生,只好求陛下別給他加官進爵,少讓他上戰場。”

溫筱的眼眶紅紅的,顯然是想起了自家大伯和三叔。

聶弘也想起了溫家那幾位鐵骨錚錚的漢子,對溫家勢大的警惕心也稍稍降了下來。

不管怎麼樣,溫家對國家的付出和忠心,確實是日月可鑒。

“那這事就先放放吧,”聶弘微微笑了笑,顯然心情不錯的樣子,“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櫻桃肉,嘗嘗看?”

溫筱乖巧地夾起櫻桃肉,先給聶弘夾了一筷子,然後才夾了一顆放到嘴裡。

聶弘默默地注視著她,心裡劃過一抹異樣的感覺。

柔和的燭光下,溫筱的側臉顯得格外溫柔。

溫柔?她和這個詞可沾不上邊啊。

聶弘在心裡諷刺地笑了笑。

而此刻溫筱心裡也並不平靜。

雖然兩個人捱得很近,看起來也很親密的模樣,可溫筱知道,他對自己的戒心到底有多重。

溫家為武將之首,手裡二十萬精兵強將皆是歷代溫家將領親自培養出來的,與其說他們是國家的軍隊,倒不如說他們是溫家的軍隊。

無論哪一個帝王,都不會希望身邊有這麼一支軍隊的存在。

溫筱是家裡的獨女,本來該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年紀,卻被迫入了宮,和一群女人沒日沒夜地搶奪同一個男人。

溫家當然是不捨得的,可是隻有溫筱入宮,聶弘才能稍微放下一點點戒心。

溫家寵這個女兒,是滿京城皆知的。

所以溫筱嬌縱、剛強、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

也正因如此,她才過早地凋零在了這個深宮之中。

兩個人一起吃著飯,心思卻是各有各的百轉千回。

溫筱當夜自然是歇在了養心殿。

不過也只是歇著罷了。

飯後飲的梨花湯裡放了安神的藥物,聶弘去批個奏摺的功夫,溫筱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聶弘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孩,心裡湧起一絲複雜之情。

他給了她寵愛,給了她在宮中橫行霸道的資本,不僅僅是因為他要依仗溫家,還因為,他心中那一絲微弱的愧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