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一凝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方輕輕扶了扶袖子以掩飾自己的僵硬,腦中卻早已變得兵荒馬亂。

為什麼蓉兒的書信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方才的那個軍士?他趁我與忽必烈說話的時候去了桃源?

蒙軍怎麼知道桃源所在的?!

看這字跡飄浮無力,定是蓉兒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寫的,她為什麼會身體虛弱,難道是和蒙軍發生了沖突?她現在即將臨盆,怎能和蒙軍相鬥?

至於這封信,是蒙軍逼她寫的嗎?

蒙軍對蓉兒做了什麼?

……

這封信來的太突然,徹底攪亂她的思維,無數的疑問在腦中盤旋。

但她此刻一定不可以亂,她要是亂了,一切都完了!

她沒有伸手去拿那信,又過了片刻,抬頭看向忽必烈,眼中仍是一派波瀾不驚,“大汗這是何意?”

忽必烈見她並不急於拆信,依然一副從從容容的樣子,倒有些詫異。

他又哪裡知道,王道一此刻神經已是極度緊繃,她不碰那信,是因她根本不敢去拿,她害怕信裡的內容會叫她表面的鎮定再也偽裝不下去。

忽必烈朝金帳中央的金牌瞟了一眼,笑道:“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本汗向來不喜身處被動。”

自從王道一拿著成吉思汗金牌進帳來的時候,忽必烈就身處被動,因為無論王道一提出那一個要求是什麼,他都必須無條件接受,這讓一向重權在握的他非常不安。因此他也必須要拿出什麼東西來威脅王道一才是。

各有鉗制對方的把柄在手,才能叫他安心談下去。

於是就在他二人剛開始說話的時候,那軍士就見忽必烈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那是一道暗令,王道一自然不知,軍士卻心領神會,退出營帳,率領一隊快騎,直奔王道一之前隱居的桃源而去。

至於蒙軍怎會知曉桃源所在,那還要追溯到半年前郭靖連夜趕赴桃源的那一次,那時忽必烈命令密探嚴密監視郭靖的一舉一動,郭靖去過桃源,蒙軍自然也就知道王道一與黃蓉的住處了,只不過那時她們還沒有什麼動靜,於是忽必烈也並未針對她們,而如今王道一拿著金牌隻身前來,忽必烈就有必要整出些陰謀來了。

且說那軍士領命而去,一列快騎便飛速發往桃源,蒙古最優等的戰馬果然迅捷,不到一個時辰,已從襄陽馳到桃源門口,一列蒙軍從那僅可一人通行的險峻山口魚貫而入,再行片刻,便浩浩蕩蕩的踏進院門前,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埋在厚雪之下的茶樹枝被馬蹄翻踩踏斷,一時間,人聲呼喝,戰馬嘶鳴而至,原本幽靜整潔的山谷瞬間充滿了金戈鐵馬的死亡氣息。

彪悍的戰馬毫不留情的踏碎了小院柵欄,那軍士率領蒙軍,一騎當先,直奔到房屋門口,正在這時,那屋中突然走出來一個白衣小女孩,站在廊前的石階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戰馬前沖的慣性還在,眼看下一瞬揚起的馬蹄就要踏到小女孩的身上。

鬼使神差的,就在見到這女孩的一瞬間,那軍士竟不由自主猛地一勒韁繩,生生扼住了戰馬的沖力。戰馬受此一勒,馬頭和前腿便猛地同時朝天高高揚起,整個馬身都立了起來,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

電光火石間,那軍士趁馬蹄未落,趕緊將韁繩往一邊又是一拽,馬頭改變方向,又嘶鳴著落向旁邊,落地之處,離那女孩僅咫尺之差。

軍士驚魂未定,只差一點,只差一點,這眼前的小孩兒險些被踏死在他馬下!

向來殺人不眨眼的蒙古兵竟也會為了差點誤傷一個漢人小孩兒而心驚膽戰,這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為什麼。

也對,見到這樣一個孩子,但凡人性未泯之人都不忍心下殺手的。

只見這孩子一身白衣似雪,眸光清冷,她就像一個上蒼遺落人間的小天使,彷彿生來就不染煙火。

那軍士驚奇的看著這孩子,她靜靜的站在石階上,寸步不讓,更無絲毫膽怯,彷彿方才那一場驚心動魄都與她毫無關系一般。

軍士回過神來,記得任務在身,翻身下馬,就要往屋裡沖去,一個孩子,量她也攔不住他。

然而還未及他邁出一步,忽又聽到屋裡隱約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那是唯有正在生産的女人才會發出的喊聲。

軍士的步子又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