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一端著熱氣騰騰的兩碗僧粥回來的時候,見到虛竹正坐在蒲團上看一卷發黃的經書,正是他一直插在腰間的那本。

兩人吃罷飯,王道一又收拾了兩人碗筷去悄悄洗了,再趁人不備放回飯堂。待她回到藏經閣時,已不見了虛竹,蒲團上只放著那捲經書。

她走過去剛將書拾起,忽然,一道傳音入密的聲音飄進了她耳朵,是虛竹的聲音:“小孩兒,幫我把它還了吧。”

王道一環顧四周,又看看窗外,哪裡有虛竹的半分影子?她心下感慨:“離這麼遠都能用傳音入密,虛竹子先生功力實是深不可測。”

傳音入密是一項武功絕技,江湖上鮮有人會,此功用內力發出聲音,傳到指定的人的耳中,聲音雖大,卻只有一人能聽見,其他人就算靠的再近也接收不到一絲聲響。此功唯有內功深湛之人方能駕馭,功力越深,便能將聲音傳播的越遠。

王道一簡單將這書翻了翻,發現是一本梵語經書,她自然不認得,讓她驚訝的是,在這書的行距夾縫間,竟寫滿了漢字。她仔細瞧了幾句,又是一驚,這漢字所寫內容是一部極為厲害的武功!

她不用想也知道,這定然就是傳說中的《九陽真經》了。

鬥酒僧閑來無事在梵語經卷夾縫中寫的《九陽真經》。

王道一大致回憶了一下情節,既然《九陽真經》寫在此書上,那這本經書便該是《楞伽經》了。

她又想到《天龍八部》中虛竹的師伯祖圓寂前曾告誡他說要他多在‘慧’字上下功夫,叫他將四卷《楞伽經》用心研讀。

王道一看著這本已被翻閱了不知多少遍、破破爛爛的梵文經書,忽然感懷起來。

虛竹還是虛竹啊,即使時間將他的性格磨得再平淡,他心底裡還是當年那個熱忱認真的青年,只因師伯祖的一句話,便將此經隨時帶在身上,晝夜不離身,時時拿出來參研,一百年過去,還當真是“用心研讀”啊!

那麼,現下他終於要將這經書還回去了,是因為已經參透了那個“慧”字了嗎?

王道一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想到虛竹那一片蒼茫的眼睛,喃喃道:“該是參透了吧……”

她在藏經閣中找了找,將這卷梵語《楞伽經》與漢譯本的《楞伽經》放在了一處。

至於書中那部可以和《九陰真經》相媲美的《九陽真經》,她倒是不在意的,但凡習武之人都知道“練武再精不再多”的道理,與其貪婪的多學一門功夫,還不如老老實實將已學過的功夫吃透進步的來的快。

王重陽僅憑先天功和全真劍法便摘得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洪七公憑借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欺身四絕;黃藥師一句“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便道盡看家絕技。

反觀王道一,現下學過的功夫倒是多的很,還不是被西毒追堵的無計可施?

可見,像這般的絕世功夫,潛心練透一門便足夠了,練多了反而可能會是浪費時間。

《九陰真經》與《九陽真經》都是同等高境界的武學奇書,抓住一本認真研習透徹便好,她是斷然不會去做那貪多嚼不爛的事情。

如此,王道一便在山林寺藏經閣中安頓下來,她每日還抽空偷偷溜出去在下山的必經之路上看看西毒還在不在,她原想西毒一段時間堵不到她便會知難而退了,哪知一連一個月過去,那歐陽鋒就像是長在山口上一般,寸步不離,那架勢,看樣子是鐵了心要逮到她不可。

這可愁壞了王道一,雖然西毒一直在嵩山上候著她間接代表了黃蓉此時的安全,但是她不可能永遠就躲在少林寺裡面吧?

她心裡著急著要出山去尋黃蓉,但西毒又牢牢霸住下山之路,她又沒虛竹那等飛天越海之能,能隨隨便便就自己劈一條路出來想走哪裡走哪裡,悶在藏經閣裡,想破腦袋也不得妙法,這可如何是好?

王道一心中焦急又無法可依,只得夜夜透過讀佛經來安定心神。

為什麼是夜夜呢?

原來,少林寺僧侶白日練功參禪,夜晚休息,王道一為了不叫人發現她,只得改變自己生活作息,與他們顛倒過來,夜間讀書練功,白天睡覺休息。

好在這藏經閣挨著一條山溪而建,夜間她在溪邊練劍練拳,水流淙淙聲恰好能將她練功的聲響掩蓋了。

自那日虛竹離開後,王道一便再也沒見過他,可兩人仍然保持著一種特殊的聯系,叫王道一感覺頗為奇怪。

事情還得從頭道來。

她這一月來為了減少焦慮之感便每夜參讀藏經閣中的佛經,以求靜心,有些類似《金剛經》、《心經》的典籍她以前都讀過,可這藏經閣中的經書珍惜之處在於經書上有不少高僧曾經做過的批註心得,往往叫人一覽而有醍醐灌頂之感,所以她又讀一遍,還頗覺有意思。

不得不說王道一是個做什麼事都極為認真的人,哪怕是消遣,也是認真的消遣,單只一部《金剛經》,她便讀了十幾個版本的,更不要說其他經捲了,除此之外,還時時將自己所思所想記錄下來,恐怕少林寺的比丘都沒幾個像她這麼認真讀經書的。

當然,記錄用的筆墨紙硯當然也是去禪房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