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斷斷續續說著她的故事,那麼不可思議,好像離他們特別遙遠似的。可是,高秀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是京城夏家庶女四小姐,嫡長姐夏曦嫁於承武侯,卻多年沒有子嗣,而她便被家族嫁給承武侯為妾。後來承武侯待她不同,夏曦嫉妒,陷害夏芸不守婦道。懷了身孕的夏芸在奶孃的幫忙下逃走,輾轉來到高家山村,被獵戶何大石所救。當年她懷孕之事除了奶孃,根本就無人知曉。卻不知道為什麼十三年過去了,竟然還會尋到高家村來。

“……小石頭,你記住:你此生只有一個爹,他叫何——大——石……”夏芸握著小石頭的手說完,便垂下了手。

“娘——”小石頭悽厲的叫聲讓高秀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小石頭將夏芸的屍體抱上了馬車,雙眼無神地盯著何大石與夏芸的屍體,一動也不動。高秀試圖跟他講話,卻發現他根本就沒聽。

“小石頭,你知不知道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很難過,可是,何大叔和夏姨如果看到你這樣,他們死都不會瞑目的!”高秀拉著他的手臂喊道。她現在也很難過,她心裡也好亂,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她知道他們倆再呆下去,肯定還會有人來要他們的命!

小石頭終於有動靜了,他抬起袖子清了清何大石臉上的血跡,啞聲說道:“我爹,他待我和我娘真的特別好,可為什麼,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說著,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高秀從未見過小石頭如此脆弱的模樣,她忍住難過說道:“你忘記夏姨說的,你此生只有一個父親,他叫何大石。小石頭,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幫何大叔和夏姨討回公道!”

似乎是這句話擊中了他,他抬手抹了把淚,堅定道:“對,我要好好地活著,我要變得強大!我要幫我爹孃討回公道!絕對不能讓他們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高秀見終於說動了他,趕緊接著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現在得趕緊離開這裡。這樣,我們先出城,將何大叔和夏姨安葬了,然後——”說到這裡一頓,原來的計劃是去北涼,如今何大石夫婦已死,小石頭孤身一人去北涼肯定是不行的。可是讓他呆在中洲府或者高家村也是萬萬不行的。高秀一時也不好決定,只好問道:“中洲府你是不能再呆了,你有想好去哪裡嗎?”

小石頭並未答話,他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何大石和夏芸,一張稚嫩的臉沉得可怕。

高秀將馬車趕出了城,尋了處荒地,與小石頭合力將夏芸和何大石安葬了。小石頭全程都不願意用工具,而是用手刨,等埋完何大石夫婦,他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了。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木然地做著這一切。

“小石頭,我給你包一下吧。”高秀看著他的雙手,不忍地說道。小石頭的十指上沾滿了混著血水的泥土,看起來分外可怖。

小石頭輕輕推開她,冷聲道:“我想好了,我要離開中洲府。”

“去哪裡?”高秀問道。

他抬頭看著遠方,半響才一字一字地說道:“我要去參軍,或許還能拼個前程出來。只有這樣,我才能為我爹孃討回公道。”

聞言,高秀一時無話。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殺何大石夫婦的不外乎是盛大小姐,抑或是那個與夏芸同父異母的侯夫人,當然,也有可能是承武侯。不管是誰,小石頭走文舉是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的,除非他認祖歸宗,進了承武侯府,不然,他在京城是立不了足的。可是,去戰場就不一樣了,侯夫人一介婦人,她再有權勢,她的手也伸不到軍隊中去。

只是,小石頭才十三歲,又沒有上陣殺敵的經營,他這樣去戰場,豈不是去送死?高秀不贊同,勸道:“小石頭,也不一定非要去戰場,你可以先去別的地方躲躲,大慶國這麼大,我不相信他們還以尋到你。”

小石頭卻是不再說話,他已經決定了:一定要去戰場。讓他去躲躲藏藏,像他爹孃這樣,最後還是不得善終。他偏偏不要,他一定要拼著錦繡前程回來,為他爹孃討個公道。

高秀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勸了。而是說起自己打聽到的訊息:“如果你一定要去戰場的話,那就去西大營吧。之前聽楊叔叔說過,西大營是二皇子坐鎮,此人心胸寬廣,心繫百姓。如真是如此,他也一定是一位好伯樂。”

小石頭點點頭。

兩人棄了馬車往小路走,前面是一眼無際的荒山。高秀怕小石打聽的訊息有誤,問道:“翻過這座荒山真的可以看到去西大營的商隊嗎?”小石頭打聽到這座荒山後面有一家做成衣的鋪子,每年冬季都會給西大營計程車兵供應棉服。

小石頭點點頭,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見高秀氣息不穩,他出手拉了她一把,說道:“等出了荒山,你就別送我了,在鎮上租輛馬車回來。”

“行,我知道了。”高秀歇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