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經過高秀旁邊時,身上傳來一陣刺鼻的劣質脂粉味。見著幾人準備進吳家,她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吳世香娘兒幾個趕了許久的路,看起來狼狽不已,見狀,她停下步子說道:“都窮成這樣了還有人來打秋風,嘁!”說完扭著腰就走了。

“這個婆娘有病吧!”高春低聲對高秀說道。

高秀輕輕笑了,抬頭見她娘看著她倆,紛紛不說話了。

吳世香進吳家院子時,吳母正站著嘆氣。剛剛走的是村裡唯一的媒人香婆子,聽說年輕的時候是在青樓混的,年紀大了就改行做了媒婆,在村裡倒也說成了幾樁親事。不過這次給小兒子吳有康說的是一位剛剛喪夫的小婦人,據說還帶了一個兒子,這種婚事她怎麼答應呢!

“娘——”

“外祖母——”

吳世香和高秀等人齊齊喊道。吳母聞言一愣,隨即上前接過吳世香手裡的小高武,激動道:“阿香,你們怎麼來了!快快,進屋坐會兒!”

小高武覺得最近吃了好多肉,身上也長了不少肉,怕壓著外祖母,趕緊蹬著腿嚷著要下來。

“這孩子皮得很,娘,你讓他自己走吧。”吳世香憐愛地摸了摸小高武的腦袋。

吳母笑得臉上的褶子一層一層的,連聲應道:“好好!”

屋裡吳有林的妻子桃子聽到動靜,也出了屋,見到小姑子,一時紅了眼睛:“小姑來了,快進來坐吧!”

吳家的屋子都是土磚房,不過年歲已久,正堂牆面的黃土掉了不少。右側房裡的吳有林聽到妹妹來了,雙手撐著床準備起來。女兒吳小文見了,趕緊阻止道:“爹,您可不能起床!”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她爹的腿骨都斷了。上次大表姐給的二兩銀子請了大夫,大夫都說幸虧及時,再晚一點就得瘸了。

吳世香聽到大哥的聲音,哪裡還忍得住,快步進了右側的房間。屋裡只有一個田字木窗戶,光線有點暗。可她卻清楚地看清了她的大哥吳有林一臉滄桑地躺在床上,臉上黑瘦得讓人心疼。

“大哥——”吳世香想起小時候大哥有一口吃的就省著給她和弟弟吳有康吃,一時悲痛不已。

吳有林豁達道:“妹子別哭,說真的,還多虧了阿秀給的二兩銀子,不然我這條腿該廢了!”提到二兩銀子,他心有愧疚,本來是想掙點錢給妹妹家送去,不想竟然還要妹妹花錢給也看大夫。

“大哥別說了,我帶著幾個孩子過得挺好的,你們別再擔心我了。”吳世香抹了抹眼淚,哽咽著說道。

高秀見屋裡敘舊,便拉著吳小文出了屋。她打聽起剛剛那媒人的事情,想來應該是給她小舅吳有康說親的。

“對啊,就是給叔叔說親的,不過我娘說那個不行,對方是個喪夫還帶著兒子的小婦人。幸虧叔叔今天去城裡做工了,不然聽到該難過了。”吳小文傷感地說道。因為他們家窮,叔叔這麼好的一個人才娶不上媳婦的。

吳家只有幾畝地,平日裡就靠吳有康和吳有林出去做點苦力活維持生計。這幾年收成又不好,交了糧稅連飯都吃不飽,更沒有多餘的錢娶媳婦了。

高秀想著等她的生意做上正軌了,倒是可以讓大舅母和小文來幫忙。至於大舅和小舅,她還是得想想別的主意。

屋裡吳世香說起了她家的近況,聽說高秀進山獵野豬和挖藥草換了銀子,又買了地,一時唏噓不已。尤其是一旁的桃子聽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當家的,心思動了動,可又怕他不高興,便忍著沒提出來。

“好!秀丫頭是個機靈的!阿香啊,娘知道你們過得好就行了,等你大哥腿傷好了,那二兩銀子等攢起來還你。你一個女人帶著四個孩子不容易,孃家哪還能要你的錢!”吳母說著,摸了摸她懷裡的小高武。

吳世香連忙擺手:“娘,瞧您這話說的!再說這銀子是阿秀給的,那是她孝順她大舅的,這都是應該的!我們最近在做小生意,日子還過得下去!”

“那怎麼行!妹子,養大四個孩子不容易,大哥不能要你的錢!”吳有林漲紅著臉說道。

一旁的桃子實在忍不下去了,小聲說道:“咱家哪有錢還?你腿傷好了也得兩個月,別說還錢了,咱一家都得餓死了。”她不是不想還小姑子錢,她是真的沒辦法了。眼下家裡都揭不開鍋了,小叔子做苦力的活兒不多,就是幹一天也才十幾文錢,可當家得天天敷藥,就連家裡唯一的兩只老母雞都賣了,這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

“你別說話!”吳有康喝道。

桃子聽了捂著臉跑出去了。

吳世香趕緊追了上去,見她站在院子裡哭,她勸道:“桃子,別怨大哥,他就是個急脾氣。”

桃子抬頭看著她,哽咽著說道:“我不是怪有林,我是真的覺得累,小姑,你說我們這麼辛苦地下地做活,咋還是窮得吃不起飯呢?有林這回傷了腿,小叔子攢得一點錢也全花了,再這樣下去他都得打光棍了,村裡都有人說我這個當大嫂的壓榨小叔子,可我真的是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