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哼哼把身子一扭,記錄表往桌上一摔,又出去了。倆人都習慣了他這脾氣,誰也沒驚訝,大熊還挺淡定地挪了挪板凳,“那就是行。”

他盤算著,“哥明天給你買個蛋糕去。”

第二天換完藥後,蛋糕果然被快遞員送了過來,不算很大,但很精巧。上頭的小人是用巧克力做的,臉白白的,頭發黑黑的,很秀氣,臉頰上還戳了兩個小小的梨渦。幾個相熟的醫生護士都站在病房裡,林醫生拿著那小人兒打量,“做的還挺像。”

“是吧?”大熊得意地說,“這翻糖蛋糕師傅原來是個捏橡皮泥的,捏的可好了。”

林醫生臉一臭,又飛快把小人插回去了。

“壽星!壽星!”

病床上的壽星帶了紙帽子,愈發顯得一張臉小。他身上的病號服有點兒寬大,裡頭探出來兩截腕子,也是不見天日的那種蒼白,蠟燭跳躍的燭光映照在他臉上,側面被照出了深深淺淺的一片光暈。

“許個願?”

寇秋雙手合十,準備悄悄說出自己的願望。

就在這時候,外頭忽然亂了起來,“大熊呢,大熊呢!”

鄰居趕忙跑出去。

“咋了?”

“你媳婦兒,”有護士說,“你媳婦兒要生了!——但是情況不太好,這會兒羊水剛破,就已經開始頻繁出血,你快下去——”

話音沒落,大熊已經飛也似地躥了下去。認識的醫生護士跟著往下跑,寇秋也擔憂地坐起身,聽著外頭的動靜。那個蛋糕就被隨手放在了桌上,誰也沒有心思去切它了。

蠟燭還沒滅。

寇秋側耳聽著,能聽見有護士說話的聲音,有人大聲通報著情況。

“大出血!胎位不正!準備開刀!”

“是個男孩兒......腳先出來了,沒有頭朝下!......産婦已經沒有力氣了!快快快,準備——”

夾雜著大熊焦急的聲音。

“保?保哪個?我兩個都得保!”

他也顧不得別的了,二話不說就往裡頭闖,“你們都讓開,那裡頭是我媳婦兒,感情不是你們媳婦兒!”

一片兵荒馬亂。

過了會兒,這種聲音卻漸漸低下去了。寇秋的心都被揪著,使勁兒朝門口探出身子,也管不了自己差點兒摔到地上,全神貫注地聽著。

林醫生就在這時候回到了他病房。

“林醫生?”寇秋忙問,“怎麼樣?”

“......不怎麼樣。”醫生搖頭,煩躁地把手上手套脫了,往臺子上一搭,眉心緊蹙,“胎位不正,又太大,這會兒可能出問題......等著吧,恐怕很難熬過去了。”

他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

“這就是道鬼門關啊。”

産婦在鬼門關上掙紮了五個多小時。這五個多小時裡,大熊就一直在外頭來回徘徊,這樣的秋天,他卻出了一身的冷汗,雙手合十,念念有詞地祈禱了無數次。

從玉皇大帝到耶穌,凡是能想起來的,都在這時候出現在了禱告詞裡。

“求求你,求求你......”

保佑他們母子平安吧。

拜託了。

手術室裡的醫生已經連續站了八個小時。身上的手術服上全是斑駁的血,他們的神經緊繃著,絲毫也不敢大意。

可淩晨時,還是傳來了壞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