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棄到孤兒院門口時,那一行數字就被寫在一張草草撕下來的紙上,夾在襁褓裡。寇秋曾經在院長桌子的玻璃下面看見過那張紙。上頭的字跡很潦草,是圓珠筆寫下的,再沒一句多餘的話。

就這麼個東西,便是他們給寇秋留下的唯一的紀念品。

寇秋的眼睛有點模糊。

這樣的日子,為什麼愛人會知道?

他不敢去猜想。

往好處去思考,這可能便是愛人在他活著的現實世界也存在的鐵證——可若這真的只是個巧合,那他提起來的期望,便會盡數落空。

愛這個字,總是讓人患得患失。

闞峻走在前頭,忽然察覺到後面的少年停住了腳步。他回過頭,看見少年紅了的眼眶,濕潤了一小片,眼睫顫動著,像小鳥被打濕的翅膀。

闞峻的步伐也猛地止住了。

緊接著,他轉過身,大步朝著寇秋走來——他的手捏住少年的下巴,眉頭鎖得緊緊,有些粗糙的指腹沿著下睫毛把上頭的淚痕給擦幹淨。

“怎麼了?”

他低聲問,聲音裡頭難得有了迸發的怒意。

“誰欺負你了?是剛才的人?”

寇秋紅著眼眶搖搖頭,覺得自己實在是嬌氣,忙舉起袖子就要擦。男人把他的手從臉上拉下去,自己給他一點點攢,“別動。”

頓了頓,闞峻又說:“你還小,可以哭。——不用忍。”

寇秋忽然心中一酸。

他反過去握住男人的手,仰著頭問:“如果沒有闞叔,我要怎麼辦呢?”

男人蹙著眉頭,“嗯?”

“如果沒有闞叔......”寇秋又重複了一遍,“我要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

我已經習慣了有你的存在,我總是有個人可以依靠的。開心和不開心,我都能分享,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側過身就能看到彼此的臉。

我們一同過了很多輩子。可正因為這些甜太多了,才讓吃盡了苦頭的寇秋如此擔心。

闞峻下巴線條繃直了,薄唇抿了抿。

“只為了這個?”他捧著小朋友的臉,難得地露了點笑,“你還是小。等大了,就不會喜歡叔在你旁邊了。”

寇秋認真反駁:“怎麼會!”

闞峻黑沉沉的眼睛化掉了。

他摸了摸少年的頭。

“——我也是同樣的回答。”

怎麼會?

只要你不推開,叔絕不會放手。

只是到那時,只怕你就會忘了今天這話了。

闞峻吸了口煙,眼睛隔著這煙霧望向了遠方。

這一晚,趁著夜色,查母又去拜訪了李大仙。李大仙坐在香案後頭,端著架子,問:“我說的法子用了沒?”

查母嚥了口唾沫,賠著笑。

“還沒呢......”

李大仙眉頭一豎。

“現在還不用,什麼時候用?”她說,“你最近過的怎麼樣,你難道心裡沒個數?”

查母心中有數。

就是因為太有數了,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地想時來運轉——這些日子,不僅兒子的大學機會被攪黃了,甚至連查言也聯系不上了。去找查言的查父從這一天中午開始,也徹底失去了訊息,查母靠了這麼多年的靠山,一夜之間全都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