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聲如洪鐘,高聲報出每個人的報價:“七加侖!八加侖!”

寇秋稍稍側了側身,低聲對身旁的男僕說了什麼。拜爾的眼睛裡頭飛快地閃過一絲詫異,卻什麼都沒有詢問,只恭敬地行了行禮,“是,少爺。”

他悄無聲息開啟門出去,而德洛麗絲正在閉著眼小憩,根本不曾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臺上的主持人宣佈:“這些奴隸已經全被一人拍下,交易已經成交!”

廳內瞬間響起了竊竊私語,他不得不提高了聲音,好讓自己說的話能被聽清楚:“接下來,我們將為各位大人請出一位戰士!”

戰士這個詞,無疑令許多人集中了精神。

寇秋也坐得更直了些,望向下方。

他有一種近乎奇怪的預感。

寇秋聽到了低低的咆哮聲。那聲音像是被激怒了的,反反複複在嗓子眼處迴旋著,蕩出讓夫人小姐們心驚的血氣,緊接著,有什麼東西被兩三個人費力地拽著,牽了出來。

那是一頭足有半人高的惡犬,周身的毛發黝黑發亮,打著卷兒。它顯然是餓了許久了,鼻孔朝著空氣中扇動幾下,晶瑩的唾液沿著嘴角滴了下來。

幾個人費了好大勁兒才解除掉它嘴上的禁錮,讓它張大了猙獰的嘴,主持人也退至場外,道:“這是我們專門喂養的、每天必食生肉的惡犬——可不要小看了它,各位大人,它可以輕而易舉咬斷三個人的喉嚨!”

廳內頓時響起一小片低低的驚嘆聲。

主持人拍了拍手,另一個身影緩緩地被從另一端推上臺來。

那是個青年。

他生的並不能算十分健壯,可寬厚的肩膀和破爛的衣衫下流暢結實的肌肉,卻又無不說明這是個徹頭徹尾的男子漢。他亂成一團的淡金色頭發垂在臉側,遮擋住了那張臉,只能看見其隱隱繃出青筋的脖子,脖頸的線條肌肉緊繃著,如同雕刻家拿著刀子一點點精雕細琢出來的。

惡犬嗅到了人肉的香氣,明顯的更加躁動不安。

系統崽子驚愕地說:【不是,他們不會是想......】

想用人來鬥狗吧?!

下一秒,這一人一犬全被放鬆了禁錮,臺上的人迅速撤了下去,只留下兩雙同樣泛著血絲的眼睛,帶著蠻橫的野性對視著。

寇秋的手忽然顫抖起來,他從那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點自己熟悉的氣息。那氣息讓他的靈魂都開始戰慄不安,雞皮疙瘩從手臂上一層層冒起來。

“住手!”

可就在他喊出聲的這一瞬間,惡犬動了。它強壯有力的四肢在地上扒拉了下,隨即猛地躍上前去,一下子張大了血紅的嘴,露出了尖亮的獠牙,狠狠地撲向了自己的獵物。

青年手無寸鐵,只能狼狽地踉蹌著,朝一旁躲閃過去。惡狗的嘴就在他的腿旁,他的拳頭緊緊地捏起來,一下一下拼命捶在死神柔軟的肚子上。他的嘴唇幹燥而蒼白,眼睛裡頭冒起了火,可卻沒有發出一聲叫喊。

圍觀的貴族們興致勃勃,投來的都是飽含興味的眼神。而他,他孤立無援,就彷彿自己是和這只狗一樣的畜生。

......只有打。

只有打!

他繃緊了手背,用盡全力抵擋著那張妄圖直接咬斷自己脖子的嘴。猙獰的獠牙刺穿了他阻擋的手臂,鮮紅的血和著狗晶亮的唾液滴答滴答濺落下來,把他的瞳孔也染成了血紅色。

身上的重量實在太過沉重,幾日沒能好好吃飯的身體完全抵擋不住,搖晃了下,竟被一下子撲倒在地。狗嘴靠得更近,他甚至能聽到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喉嚨聳動的聲音,聞到那股腥臭的氣息。毛發蹭著他的手臂,幾乎下一秒便要咬斷他的喉嚨。

德洛麗絲看了會兒,拿扇子擋住了半張臉,淡淡道:“也不過如此,尤裡,你......尤裡?”

訝然地發現少年的渾身都在顫抖,她靠得更近了點,詫異道:“尤裡?”

力量的角鬥已經到了最後。

求生的慾望到底是大過了進食的本能,青年勉強支撐著,心裡卻清楚,他方才受了傷的手臂,怕是支援不了多久了。

他會成為這只狗今天的夜宵。

這種想法忽然濃重地向他襲來,讓他咬緊了牙關,從心底溢位了一絲悲哀。

——他想活著。

想坦坦蕩蕩活成個人樣,而不是如今在這臺上,被所有人看做是取樂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