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幽囚獄 他也曾以為快樂的日……(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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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重複道:“他不能沒有劍,但是更不能沒有你的。”
死一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應星沉默著不再開口,景元張了張嘴,一向巧舌如簧的他竟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景元痛苦地蹲下身,環抱著自己,“……哥……為什麼……”
他劇烈地幹嘔著,自踏進這個彌漫著濃鬱血腥味的牢獄,一種強烈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嘔吐慾望便自胃部翻騰而上,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他的胃,要讓他把一切都吐個幹幹淨淨。
燕十九小心翼翼從地裡刨出來的叫花雞,白珩帶回的美酒,應星準備的熱氣騰騰的晴柔奶,丹楓烤得半生不熟的海魚,鏡流起早去福滿園排隊買的棗糕……
那隻手攥住他的胃,要他吐出這些年來所有的歡笑,那隻手抓住他,要把元寶捏碎,同血淚一起捏成景元。
他委屈得要命,不懂為什麼事情變成了這樣,不懂為什麼聲震寰宇的雲上五驍會走向這樣慘烈的結局。
他想尖叫,想崩潰地大哭,想像從前那樣抓著應星的衣袖撒潑,想猛地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發現是燕十九跑來掀開他的被子,帶他逃離這場醒不來的噩夢。
良久,鐵鏈晃動起來,應星伸手貼上囚牢的屏障,粗糲的嗓音回響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那聲音溫柔得幾乎讓景元要落下淚來。
“站起來,景元。”
“站起來。”
景元抹了把臉,踉蹌著起身站定。
“好。”他輕聲說,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腳步聲愈發遙遠,寂靜再一次降臨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這就是他生命的最後了,應星有些昏昏沉沉地想,沒想到這簡直稱得上轟轟烈烈晚節不保的一生,結束時居然如此安靜。
他突然想起那顆掛滿果子的枇杷樹、樹下面目模糊的爹孃、還有朱明那終年躍動著的不熄的爐火。
還有工造司旁的那方小院,小院裡的玉蘭、桌椅、涼亭、鞦韆、他們六人風格迥異的房間,曾湊在一起看幻戲的影音室,擺滿了金人和劍器的展覽室,臥室裡景元送的星星落地燈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輝,書桌上放著兩個筆筒,一個恪守本責,另一個則插滿了木簪。
他想起一本陣亡將士名單,那上面寫著他呼喚過無數次的名字。
他想起一灘血跡和幾縷淡紫色的頭發。
他想起那地獄般的一夜,往日平靜安寧的羅浮充斥著尖叫、哭喊與哀嚎。半龍型的巨獸痛苦地翻騰著,撞碎了一座又一座浮島,孽龍尾巴一甩,持明卵便碎了一地,許多雲騎士兵就在他眼前被碾作肉泥。
他看見他的家又一次在他眼前化作烏有。
他看見那雙痛苦的眼睛,夢魘裡滔天的血浪裹挾這斷肢殘軀再次咆哮著向他奔來。
他發覺自己正站在殘肢血肉組成的紅海之中,血肉湧入他的口鼻,血水沒過他的頭頂,痛苦的窒息裡他卻只感到如水般的平靜。
他聽見爹孃笑著喊他小星星,他聽見步離人猖狂的笑聲和樹木被焚燒時發出的噼啪聲,他聽見血肉之軀被牙齒碾碎的可怕聲響,他聽見自己在喃喃低語,他聽見自己在放聲大哭,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哭又像在笑,他聽見自己一遍又一遍問著:
他的犧牲,他們的犧牲,真的有意義嗎?
戰爭無止無休,孽物一遍又一遍捲土重來。將士們前僕後繼地奔往前線,犧牲的人何止億萬。
這些年來他們歷經無數戰場,有過酣暢淋漓的勝利,也有過死裡逃生的驚險時刻。
可這麼多的戰爭,這麼多生命的逝去,宇宙間的孽物卻一絲一毫也不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