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九軟磨硬泡許久,又兼有天南在旁勸說,那醫士對著燕十九囑咐又囑咐明天一定要把人送回來,還讓他帶上了許多可能用上的藥品,才勉強同意讓景元留外留宿一晚。

燕十九又跑了一趟景元宿舍拿他的衣服,才算是把各項都安排妥當。

他帶著滿懷的藥品回到宿舍,一推開門發現景元套著大了幾號的制服,委屈巴巴的在床上攤成一張貓餅,剛洗過的頭發還在滴著水。

小孩蔫頭巴腦的,聲音也軟得可憐,“十九......林驍衛說你去找丹鼎司了,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只是遇上熟人就與她寒暄幾句,耽誤了點兒時間罷了。”燕十九一邊翻箱倒櫃的找烘頭發的東西一邊安慰他,他也喜歡把頭發自然風幹,平時根本不用這東西。

“怎麼洗頭了,傷口感染了可怎麼好。”

“在醫帳的時候頭發沒洗幹淨。”景元還是垂頭喪氣的,“而且我用防水材料包住傷口了,不會感染的。”

燕十九對著貓餅招手,“過來,先把頭發烘幹。”

還好帶上了,不然還得去借,燕十九悄悄舒了口氣。

景元在床上蠕動幾下,把頭伸到燕十九手邊。

“仲景死了。”景元臉朝下,聲音隔著床墊傳出來,悶悶的。

“仲景是誰?”

“我們小隊的隊長,就睡我鄰床,個子高高的,有個在天舶司的女朋友,他說這次回去之後就要求婚。”

燕十九突然想到小隊裡那個狐人士兵口中的奇妙玄學——不要說只要xxx 就xxx這樣的句式 ,否則你要完成的事情就大機率不能實現。

現在說這個顯然不合適,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能說些什麼,只好幹巴巴的嗯了一聲。

把隔壁的林麟拉過來大概比我強太多了,燕十九痛苦的想,真該聽應星的多看點書。

景元也沒想他能說什麼,“師父說我會習慣的。”

他師父也沒說錯,但是崽子蔫吧成這樣了都,再跟著點頭稱是的話他哭出來怎麼辦。

燕十九努力回憶當年自己第一次上戰場時防風是怎麼對他的,然後絕望的發現那天晚上他大吐一場後直接被防風領去丹鼎司灌了三大碗苦藥,再就被壓在防風的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防風就在椅子上湊合了一晚上,燕十九還很是愧疚了一段時間。

景元這也沒吐啊,難不成直接壓著他睡覺?

也不太好吧。

“十九......他就在我旁邊被......被活生生的......”景元的語音有些顫抖,“還在戰場上的時候我什麼都來不及想,滿心都是要圍剿那些豐饒孽物,要和他們一起活著回來。可我躺在醫帳的床上,我覺得我身上全都是......全都是......”

景元的聲音越來越小。

燕十九試探著拍拍他的頭,“沒關系的,景元已經很厲害了,今天晚飯的時候林麟一直在誇你,還說你前途無量。”

崽子一貫活力滿滿的聲音此刻喪氣極了,“哪有前途無量的人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害怕的。”

“那要不要問問你師父和白珩她們那時候怕不怕呢。”

景元終於有了點兒精神,“誒!師父肯定不會吧,她很厲害,而且總是冷冷的,很少有什麼表情。白珩,嗯...我也不確定她會不會誒,但是她的星槎也開得很好,而且沒人比她更好了。”

可算是稍微轉移他的注意力了。

“問問嘛,不問問怎麼知道呢。”燕十九鼓勵他。

“那我問問,你不許偷看。”景元呲溜一下滑進被子裡。

雖然不知道鏡流和白珩回複了什麼,但是看著景元鑽出被子時眼睛都又亮起來的樣子,燕十九還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