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她反複咀嚼了這三個字,就像有一把刺刀把心髒狠狠剜了幾個窟窿。

她大學就開始賺錢了,兼職,拿獎學金,自己負責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生活捉襟見肘。父母到處誇耀自己有一個能幹的女兒,什麼都不要他們操心,她靠著那點兒微薄的被認可的滿足,也覺得所有的苦都沒什麼了。

後來媽媽生病了,她拿了自己積攢下來的下學期的學費給家裡,爸爸熱淚盈眶,說簡直是救命的錢,她的眼淚也被催出來,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填滿了。她覺得哪怕接下來要加倍兼職,也沒關繫了。

但那半年好像什麼都不順利。

家教的學生突然出國了,終止了合約,之後一直沒能找來這種薪金高一點的兼職。

課業的實踐資料出了問題,整個組的人被罰重新做,她的課餘時間一下子變得少了起來,其中一個組員鬧脾氣,然後煽動其他人都罷工不做,作業越拖越久,她在焦慮失眠中獨立完成了全部工作,忍無可忍地去和對方攤牌。她沒有好的人緣,對方有,於是她被宣傳成一個極品、自私、自以為是、故作清高、不合群……的奇葩。

她被孤立了。

在大學裡一個朋友都沒有,說起來確實是可悲啊!

她的獎學金和助學金因為一些人故意作祟,同時被取消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在深夜裡痛哭流涕。但眼淚是不值錢的。

她滿含歉疚地跟父母說,自己下學期的學費可能不能自己交了,請他們幫幫忙。

幫她拿一半就好,她那姿態,已經近乎祈求了。

媽媽盤問了她近一個小時,最後罵她沒出息,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去和老師求求情吧!或者去求求同學。錢我是不會給你的,家裡今年資金緊張,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媽剛做完手術,你就是這樣孝順我?”

有時候,人很堅強的。

她沒有求人,也沒有再求父母,她還是活了下來,順利畢業了。

離開了大熱的經濟行業——她本就不喜歡,被父母威逼利誘著去報的專業,說是前景好。

她去一家小工作室當星探,挖掘了兩個女星,後來火了,她直接被提拔為一把手,工資翻了一倍。

那一年她二十二歲,無畏地在成人世界裡闖蕩,義無反顧,豪氣沖天。

然後鎩羽而歸。

公司涉嫌違法,很快倒閉了,她被拘留調查,最後無罪釋放,但工作沒了。

在餐廳端過盤子,去咖啡店做過收銀,也去了公司做文秘,替人背鍋,被人騷擾,辭職又搬家。

諸事不順。

最後去了一家大的娛樂公司做後勤,工資很少,也很累,但至少她在裡面感到了安全和穩定,只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平庸有時會讓她迷茫,有時候也會恐慌,是不是一輩子就這樣了。

直到被指派給陸遙之做助理,她顛簸的一生好像才終於結束了。

他是個很好的老闆,不體貼,不溫柔,但卻擁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什麼都看得清楚,所以只要真誠地對他,就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她從他身上找到了存在和自我價值,她一向厭煩這世界複雜的爾虞我詐,她希望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不用偽裝,全心全意付出不會被辜負,努力不會被淹沒。她想要得到這世界的回應。

陸遙之給她了。

陸遙之手插在口袋裡,步伐很緩慢,他在思考,思考一些事情。

有很多捋不清的情緒糾纏在胸口。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就像他不喜歡陳翎在跟她訴說成長經歷的時候,他那突如其來的心痛。

這不像話。

前面人忽然停了,陳翎在出神,所以沒有發覺,一頭撞在他的背上。

老實說,這是四年裡,她第一次犯這樣的錯誤。

“對不起,抱歉。”她忙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