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越再次從欲仙樓回來時,已過了子時。此刻,書房內,仍舊燭光影錯,投在窗欞上的人影被拉的極長,靜靜的矗立在窗邊,一動不動,彷彿一尊雕像。

顯然,趙峴睡不著,在等著他的回話。

淩越推門進屋,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哈欠後,懨懨的道:“跟太傅駱輕風的弟弟駱言一同離開的,聽老鴇說,駱言是欲仙樓的常客,雖然總找姑娘,但是從來不睡,估計是為了掩飾自己龍陽之好。今日,他與太子摟摟抱抱一同走出去的,還說什麼一時忍不住,求老鴇成全。”

本來花媽媽什麼都不肯說,架不住淩越拿趙峴的身份說事,這麼大一尊佛花媽媽自然得罪不起,沒轍,只得和盤托出。

說到此 ,淩越忍不住咂舌,“嘖嘖嘖,長的跟個娘們似的,果然……··”

下話沒等說出口,一個硯臺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直奔他的腦袋瓜而來。

若不是淩越反應神速,側身躲過,腦袋定要被開瓢。

“王爺……”淩越不明所以的望著他,臉上的表情無辜又可憐。

之前也總嫌棄趙寧長的像個娘們,膚白腰細嬌滴滴,哪一次也沒見趙峴發火啊。

“滾。”

淩越:“……”可憐兮兮的退了出來。

回到房間後,淩越垂眸瞧了眼衣袖上被濺的墨跡,壓制不住興奮,他跟驢拉磨似的原地轉了不知多少圈後,索性拿起筆,寫了封密信。

工整的筆記,只寫了四個小字。‘初見成效’。

潛伏這麼多年,為了不引起趙峴的懷疑,煞費苦心的一點點籌劃滲透,總算沒有辜負主子的信任。

寫好後,整齊的裝入信封,塞進了袖口中。第二日,隨趙峴入宮時,藉著小解的空擋,輾轉交到了一個小太監手中。

再說趙峴。

對於駱言,他印象極深,兒時,他與趙寧的玩伴不多,駱言與駱輕風算是唯一的兩個。

原因是倆人的祖父駱迪秋正巧是燕帝的舅舅,入宮時,時常帶著兩個孫子與他們作伴,後來,又成了伴讀。直至九歲那年,駱言隨祖父回鄉祭祖後便再也未曾回來過。

那時,四個男孩子性格迥異,相處起來時常打鬧成一片。小孩子,尚沒有對身份地位的認知,所以才會無所顧忌。而燕帝,貌似也很喜歡他們倆兄弟,每每前來督查課業時,眼底總是帶著滿滿的期待。

駱輕風是四人當中年紀最長的一個,也最穩重懂事,像個溺愛孩子的長輩,對於三個小孩的要求總是不曾拒絕。

駱言其次,他打小就長的漂亮,嘴巴又甜,很得燕帝的喜愛,尤其眼下的那顆淚痣,笑起來時分外吸引人。雖年長趙峴一歲,但是做起事卻沒有年長的自覺性,總喜歡跟他較勁兒。

可以說,倆人從小就互看不順眼,一路打到他離開。

而且,他最喜歡跟趙寧一塊玩兒,倆人整日裡黏在一起說悄悄話、做壞事,趙寧更是言哥哥長言哥哥短的叫的人直牙疼。

想到此,趙峴周身的氣壓越發的低沉,他煩躁的抽出一本書想讓自己靜下心來,怎奈不知從何而來的暴躁讓他無處安放。索性丟開書,拿起掛在六角架上的佩劍,頂著日月星辰跑去院子裡舞劍。

興許揮汗如雨,方能擺脫此刻的心煩氣躁。

趙寧是被極大力的敲門聲吵醒的,清月剛走到門口想要問問來人是誰,不想門外的人沒了耐心,抬腳直接踹碎雙開的木質門。

瞬間,木板子橫飛。

“啊~”清月嚇的驚聲尖叫,連連退後數步。

趙峴手持利劍,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略過她朝趙寧的臥房大步走去。

“別睡了。”趙峴用劍尖挑開她身上的錦被,見她睡眼惺忪的直揉眼睛,顯然沒睡醒。

趙寧尚在迷糊中,不知他突然抽的什麼風,那一句質問的話已抵至舌尖,卻在見到他手中的利劍時,徒然又咽了回去。

她瞬間萬分清醒,眼內殘餘的半分迷濛轉瞬被惡寒代替。

那一夜的場景如臨眼前,冰冷的劍劃破喉嚨,血如注,那是怎樣的一種疼啊?

趙寧雙眼猩紅,渾身繃緊的猶如一塊頑石,顫著聲音問:“趙峴,你還想再殺我一次不成?”說著,眼淚毫無徵兆的圈在了眼眶中,倔強的不肯掉下來。

她雙眸死死的盯著他的面容,不甘的瞪著他。

這一次,她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狠下心、揮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