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某一次的華城的學生舉辦的賑災活動上,他居然又看見她了。

她穿洋裝,和旁邊的同學說說笑笑,還是顯得那麼活潑美麗。

那是在城中央最寬闊的場地裡,她和她的同學在給華城所有流離失所的災民和乞丐派粥。

她給他發了饅頭,卻沒有認出他。

沒有,沒有認出他。

她那麼和善,對每個人都笑。

那裡的饅頭不夠了,這裡的粥不夠了,她都自己去搬。

可她唯獨,唯獨沒有認出他。

旁邊的女同學說這次賑災的糧食不夠了,還需要銀元支援。

於是她說:“我來想辦法。”

他記得那麼清楚,她眼神那麼堅定,神情那麼明晰。

她的小姐讀了書,有學識,有理想,有志氣。

可唯獨,她沒有認出他。

她居然忘了他啊……

就這樣,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忘了他……

他看著她遠去。

雪白的洋裝,他曾經眷戀無限的背影。

可就在那一瞬間,他覺得他的世界因為那過分美麗的背影變得漆黑空洞,彷彿一個惡魔朝他鋪天蓋地而來,把他吞噬殆盡。盯著她的背,他的手不自覺捏緊了她派給他的饅頭,那麼柔軟那麼新鮮暖和的饅頭。

從前,他對她給他的任何一丁點東西都會珍之若寶。

但那時他才知道,不夠的,遠遠不夠的。

他要的不止這些。

他對她的恨早已如洶湧的洪水把他淹沒窒息。

他恨她的一切。

終於,他明白,他在她眼裡,從來都只是一個卑微的追隨者,根本不值一提。

她根本不記得他,他不過是她有趣的一個玩物而已。

那團火在那時就已經在焚燒他!

一點一點,焚燒殆盡。

於是,在他爬回周家的回程路上,腦袋空冷冷穿過街口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攔住了那時策馬奔騰跑過街市的張都督。

就那樣,直接用手抓住了奔跑的馬蹄。

他的腿廢了,但他的手勁還在。

張都督的護衛下來,在他身上拳打腳踢。

他說:“我要從軍。”

眼神深濃堅定得可怕。

張都督是在那一刻開始賞識他,他覺得這個男人的意志實在堅強。

於是他下馬,親自把他帶回軍營。

張都督是整個華城的最大勢力者。

刀鋒添血,殺人如麻。

連他的親兄弟都可以斬殺。

他當然知道跟隨他的後果。

但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