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斷了,計時器停住了。

那一剎那成則衷才後知後覺體會到了“心有餘悸”的感覺。

——還好,沒有兩個人一起死在這兒。

然後成則衷看到戎冶眼裡迅速泛起了濕意、淚水幾乎就要決堤,同時臉上卻又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戎冶扔開剪線鉗,一言不發埋下頭來靠住了成則衷左膝,那扶在成則衷腿上的右手甚至忘記控制力道,緊得如同鐵鎖。

成則衷感受得到,此時戎冶渾身都在顫抖——剛才預支的冷靜已耗光,那份對失去摯愛的不可抗的莫大憂懼即刻劇烈反彈。

“好了……我們回去吧。”待戎冶平複了一些,成則衷輕輕將手覆在他頭上,用最溫柔的語氣說。

……

回到檳源,戎冶讓勞拉去酒窖把最好的香檳拿出來開了慶祝,幾人圍著桌子歡聲笑語彼此碰杯。成則衷沒掃他的興,也喝了一點,然後與他低聲道:“我先上去休息了。”

——戎冶那幾個得力手下和他們一起到的檳源,成則衷推測戎冶一會兒同他們是有事要談。

戎冶抬起手扶在他後心,亦低聲說:“等一下,阿衷。”

然後他將酒杯放下,正色對眾人道:“我有件事要宣佈——從明天開始,榮幫將會慢慢從道上消失。”

除成則衷以外,其他所有人都露出了訝異神色。這個宣佈太突然了。

“你們回去之後替我傳達下去——所有成員在近期都會收到與資歷、職務相應的遣散費,跟‘熱貨’有關的人稍晚一些;之後,願意進入集團工作的兄弟我會安排合適的職位,另有發展的,只要有我戎冶幫得上的地方,盡管與我開口。”戎冶聲音沉緩地說完。

幾個青年骨幹面面相覷,雖不解但無人敢提出異議,陸續應“知道了,冶哥”。

戎冶點點頭展顏而笑,這才側過臉對成則衷低柔道:“我晚點去找你,去好好休息吧阿衷。”

戎冶他們要談的就是關于軍火的事:兩個兵工廠要在在加緊做完現有訂單後轉手給合適的新老闆、工人及技術人員去留、三個倉庫中的存貨需要緊急拋售盡可能回本、最好能成批打包轉賣給同行節省時間人力,以及與各方客戶必須散得愉快。

這其中事項繁多,牽扯到的人物和勢力多得令人頭大,等他們差不多談畢又分派了任務,外面天色早已黑透。

“好了,今天辛苦大家夥兒了,別餓著肚子回去,”戎冶先站起身,留他們一起用晚餐,“都吃飽了再走不遲。”

幾人跟他一起走出議事廳,勞拉走過來沖戎冶略一頷首:“戎先生,餐桌已經佈置好了,是否讓廚房現在上菜?”

戎冶道:“讓人去請成先生也下來吧。”

“成先生已經在七點的時候用過飯了。”勞拉回答。

成則衷飲食一向規律,再忙也會養護好腸胃,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從來都是按時用餐。

戎冶扶了扶額角——把這茬給忘了。

齊峰笑道:“冶哥,我們祭個五髒廟也就一會兒工夫的事,完了就各回各家,你啊不用浪費時間陪著我們了,還是去看看衷哥吧,知道你這心早就飛走了。”

“就你話多。”戎冶笑罵了一句,讓勞拉好好招待他們,自己則向電梯走去。

……

戎冶拎著兩只紅酒杯、拿著醒酒器,樂悠悠笑吟吟地走進浴室。

浴缸裡——不,按尺寸該叫浴池,已經洗過澡的成則衷正靠著頸枕泡在暖騰騰的熱水中享受著按摩、放鬆身心。

“此時小酌美酒才更愜意——酒窖裡最珍貴的一瓶——阿衷,來一點?”戎冶在大理石砌就的外緣上坐下,輕輕晃了晃醒酒器,接著便在兩只酒杯中分別傾倒上酒液。

成則衷轉過眼來翹了翹嘴角,沒有拒絕:“今天你的酒興有點高。”他伸手端過一杯,微微眯起眸子迎光欣賞著酒液的美妙色澤。

戎冶也拿起酒杯輕嗅酒香,笑著說:“因為值得高興,不是知道現在多飲了要挨訓,我可不止拿這麼點兒酒來。”接著他拿杯子跟成則衷的碰了一下,兩人才各自淺呷了一口。

“說實話,你是不是一早就想著找個機會灌醉我?”一會兒過後,成則衷將杯中喝淨,眼底漾著笑,眼神有些戲謔地向已經喝了兩杯的戎冶望過來。

戎冶失笑,供認不諱:“被你猜到了。唉,以前你酒量不好時你控制得好,現在酒量好了就根本喝不倒,我還從沒見過你喝醉的樣子……特別好奇。”

成則衷早有預料地哼笑了一聲,抬手佯做威脅地箍住戎冶下頜:“我看你是想瞧瞧我飲醉後會不會性情大變、熱情似火吧。”

“那要是會怎麼辦?”戎冶挑挑眉,捉住成則衷的手在他掌心響亮地親了一下,深邃眼窩中雙眼格外明亮,“錯過了我可不得遺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