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嫣沉著臉靜默了得有五六秒,胸膛起伏越來越劇烈,然後抬手在戎冶手臂上用八九成力重重給了一下,壓低聲氣道:“你個渾小子,還有你不敢做的事嗎?我上次回來去拜會成大哥,看到他在吃心血管藥你知道嗎!你得償所願把喜歡的都變成自己的了,有沒有想過旁的?我就說小衷怎麼可能這樣不懂事,合著都是你造的孽,這事兒要讓成大哥知道呢?真氣倒了成大哥你讓小衷怎麼辦?!你們倆又都是男人,流言蜚語少得了嗎,別人怎麼看你們?以後怎麼看朗朗?說他媽媽難産而死,屍骨未寒親爸就跟個男人搞在一起?”她越說越光火,同時又是憂懼,為情緒所激,眼裡竟湧出淚來。

戎冶對著流了淚的母親,忍著心酸抬手輕柔揩拭掉那兩顆淚珠,好聲好氣地扶著母親雙臂耐心道:“媽,木已成舟,回不了頭了。大爺那邊我們盡量地瞞,瞞不住了由我來扛,一定最大限度降低對大爺的刺激;至於流言蜚語,您放心,那些都傷不到我跟阿衷,我們倆也不是會在意那些事情的人……還有,是我對不起阿衷,我是因為對他求而不得在先再加上李霄雲當時懷了孕,才一時昏頭選擇了結婚……不,還不止這一件事,我對他,實在於心有愧、虧欠太多;總之,您只要知道,阿衷是我此生摯愛、我絕對不能沒有他,就行了。”

梅嫣忍著淚雙唇顫抖說不出話來,又打了戎冶一下,還是很重。

戎冶半垂著眼,幹脆雙膝跪下了,腰背挺得筆直,一副認錯但不改的倔強模樣。

梅嫣打了戎冶第三下,這回力道輕了些,她雙目噙淚緊接著傾身抱住戎冶肩膀,喉間發出了低低的、苦痛的哭腔:“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又傻又倔的兒子……”

戎冶悲喜交加地抬手輕輕拍著母親瘦削的背,同樣眼中有淚、聲音發沉:“別哭了,媽,別哭了,對不起……謝謝您。”

……

兩周後,戎冶邀了榮幫四位元老,把那些青年頭目、左膀右臂也召集來了,在老宅擺宴。

幾位叔伯都知道戎冶前些日子喜得麟兒,見了戎冶第一句都是打趣加賀喜,誇他當了爸爸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滿面容光煥發,然後問小子在哪兒。

馬雷聲如洪鐘哈哈笑道:“我昨兒還想著,阿冶要是再不把侄孫抱出來給我們幾個叔公看看我可要打電話親自催催了,還真要我們等到滿月酒啊?”諸人都一陣笑。

王鵬半笑半慍的,作色老大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還說呢,老林肯定早見過了!”

林弢笑了:“這你可猜錯了,我跟大夥兒一樣也是今天才有得看。”

高宗力揚手沖戎冶道:“阿冶,我們耐著性子酒也不開煙也不點可是等著小娃兒呢,還不趕緊地抱出來,煙盒我都摸幾回了。”

幾個年輕的也起鬨,催促小公子出場。

戎冶笑著安撫過眾人,不一會兒保姆就將剛睡醒的戎其朗抱來了,戎冶將兒子接到自己臂彎裡抱著好叫客人們看。戎其朗見了這麼多人倒也不怕,只是好奇地把眼睛轉來轉去。

眾人圍著小嬰兒花招百出地逗引著,又嘖嘖稱贊戎其朗的形貌和性格,紛紛預言此子將來必然既富且貴;接著就是貴重的見面禮陸續戴到了戎其朗身上,金的、玉的、開了光的護身符等應有盡有。

過了一會兒戎冶讓保姆將戎其朗抱了回去,然後眾人入座開席。

酒過三巡,桌上氣氛正好,戎冶卻淡了笑臉,只餘下一點笑影掛在嘴角,不疾不徐道:“其實今兒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要宣佈——尤其是幾位長輩,聽了想必開懷。”

柴明和林弢的表情波瀾不興,其他不知情的人則都好奇起來,作洗耳恭聽狀。

“當年幕後指使殺害我爸的兇手總算浮出水面了,”戎冶目光輕快地掃視過一圈,“這個sion sheung還真是叫我好找,現在終於曉得該往哪兒使力了。”

齊峰第一個拍手:“好啊!”

馬雷拍案道:“果然好事!——我在這兒敬大哥一杯,讓他在九泉之下也高興高興!”說著便端著滿滿兩支白酒杯站起來,一杯仰頭飲盡,一杯倒在地上。

戎冶展顏而笑:“來,我替幾位叔叔伯伯把酒斟上。”他站起身拿著分酒器給左右其他三位元老都加滿酒。

高宗力拿著酒,似乎一時有些詞窮,然後文不對題地說了句:“阿拓,咱們兄弟很久沒喝一杯了。”接著就喝了酒、也倒了一杯到地上,又在緘默之中自斟了兩杯。

這段插曲很快過去,空酒瓶多了起來,後來高宗力和馬雷喝得稍多了些,已經不約而同地身子不痛快起來。

“嗐,這上了年紀酒量真是不行了,才那麼點兒下肚,坐一會兒就胸悶氣短!”馬雷搖頭嗟嘆,滿臉“好漢不提當年勇”的憾色,從內袋摸出藥瓶來就著白水服下一片。

高宗力也唇色發白,高最有些哭笑不得地問:“爸,讓您別貪杯您怎麼老不聽,您多大歲數了也逞這能。”

高宗力猶自擺手強撐:“我沒事兒,歇歇就成。”

“馬叔,力伯,您二位還是趕緊歇息去,”戎冶勸道,“到樓上躺會兒,還是先回去?”

“那我就先走了——剛才確實是喝得猛了,怕還是得趕回去吃藥,”高宗力一撐膝蓋站起來,“阿冶,別怪力伯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