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逸把玩著蕭師傑送來的香合,聽著風穿過樹葉的聲音。

這是大逆不道的。他對自己說。但慾望在他的心裡瘋狂生長。

不可以。不可以。他抱住頭,像在逃避什麼。不可以。

“什麼?他不是回鄉給他哥守孝去了嗎?”王居逸詫異地瞪大雙眼。他下了朝聽見這個訊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誰知道。”這個在禦史臺裡與他交好的同事聳了聳肩,沒有說下去。

陳燁回來了?為了成親?他第一反應是蕭師傑知不知道。

“我知道。雖然是前天下的賜婚聖旨,但是陳燁昨天就奉旨趕回來了。”蕭師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被強迫著回答的一樣,再沒有多說。

“陳瑛還屍骨未寒,他弟弟就要奉旨成婚?皇帝這番奪情,不是羞辱他們嗎!”王居逸咬牙切齒地說,憤怒得快要尖聲喊出來了,怕人聽見只能壓低聲音。他不禁感到一陣委屈,鼻子發酸。

“皇上羞辱他們幹什麼……好了別哭了……”蕭師傑扶住王居逸的肩膀,“廣陵侯突然上書請旨賜婚,皇帝看在他們是廣陵國君子孫的份上也就答應了,婚期還沒定,陳燁就是回來領旨而已。”他湊近王居逸的耳邊,戲謔道:“怎麼,原來你也有為人打抱不平的時候?你不是什麼事情都作壁上觀的麼?”

王居逸愣了。片刻後他低頭微微笑著,輕輕撥開蕭師傑的手,“望賢,你我相識這麼多年,我是什麼人,你難道還不懂得嗎?”

“那你為什麼就不能為了我……”

“為什麼呢。”王居逸沒有回答,把視線移向別處,苦笑著搖搖頭,“為什麼呢。”

他轉身離去,把蕭師傑留在身後。那一刻世界彷彿都與他無關,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不想理,渾渾噩噩地走出宮門。

我是個膽小鬼。我對沒有把握的事情感到害怕,我害怕我對你的喜歡還不夠應對變化無常的未來,僅此而已。

陳燁的婚期定在二月十二,是個好日子。皇帝任禮部尚書柳淵為司禮官,負責六禮的執行。由於離婚期只剩兩個多月,廣陵又在南嶼的西北邊,必須得緊趕慢趕地開始準備。王居逸手上還有陳瑛交託給他的田産、祖産,拜託他在陳燁結婚前好好經營。因為送到女家的彩禮也要從這些遺産裡面出,這段時間王居逸也沒閑著,列出一份清單逐項採買,比平日更忙。蕭師傑總是看見他急匆匆地來去,心疼他忙得顧不上吃飯,做了許多饅頭悄悄送到他府上。

“望賢,你太費心了,以後就不用給我送飯了。”王居逸一臉無奈地看著蕭師傑,拍拍他的肩膀。

蕭師傑低著頭,沒有答話。“你最近一直在忙著陳燁婚禮的事情,都顧不上吃飯……”

“我能照顧我自己,你比我更忙。”王居逸不敢看他喪氣的模樣。

“逸安……”

還想說什麼?王居逸冷笑。

“我雖然是一國丞相,但是從小就沒做過這些……笨手笨腳的……可我真的只想對你好……我希望我能給你最喜歡最需要的……”

王居逸驚詫地看著他,竟然說的不是預想中一起實現理想這樣的話。倒是見他眼圈微紅,不由得愧疚起來。他拉著蕭師傑的手,看見他手上有幾處燙傷,更加心疼。他猶豫再三,還是收回了快要到嘴邊準備狠狠刺傷那人的話。

“真拿你沒辦法。”

蕭師傑沉默了好久,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王居逸沒有回答。

“我不會再讓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不願意那就由我一個人來做,就算是背上罵名也是我一個人的,和逸安你無關。”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費力地擠出一句話。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不想看你為了這件事痛苦掙紮……我不能讓你為了我放棄你自己原有的追求和生活。”

“逸安,我只願你跟我同享盛世太平,其餘的,交給我就好了。”

王居逸剛想接話,卻被攔住。

“逸安,我相信你也有初心。你在禦史臺絕對不是混吃等死的庸俗之輩,我一定會讓你堂堂正正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受制於任何人,不用低聲下氣看人臉色,不用為了辦事四處奔波通融……”蕭師傑越說越激動,把王居逸給嚇著了。他警惕地環顧四方,見別人都在遠處走著,似乎沒發現溜號的兩人躲在宮牆的陰影下,便有幾分安心。他轉過頭看著蕭師傑,嘆了口氣,道,“你有幾分把握,去享盛世太平?”

“不多不少,七分剛好。”

“你還是這麼嘴貧。”王居逸打趣道,心裡卻暗暗震驚了一把。難道這蕭師傑密謀多年真的有七分把握?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似深情萬分,還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逸安……”

“我可等不了那麼久。”

“這樣嗎……”蕭師傑垂頭喪氣起來,“那我不打擾你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我可等不到盛世太平那天再出山,不如從現在開始,讓我把監察禦史的職責好好行使一番?”蕭師傑聞聲回頭,看見王居逸抱著胳膊,戲謔地笑著。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