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陳瑛去世的訊息便由陳燁加急送信傳進了宮裡。

“皇上,皇上節哀!”李閔的胖臉上努力地擠出一個悲傷的表情。

“朕在一月之內,痛失兩員大將!這是天要亡朕啊!”皇上頹然地坐在龍椅上。偌大漱玉宮,只有皇帝和李閔二人。大殿裡燈火通明,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皇帝呆坐了很久,目光直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李閔微微彎著腰,拂塵搭在臂上。他沒有再說話。當皇帝還是皇子的時候他就跟著服侍了,皇帝只要一開始思考便不容許別人打擾,這個習慣他是知道的。

皇帝挪了挪身子,換了個姿勢,衣袍上的金龍紋刺繡摩擦著發出了些低啞的響聲。李閔又湊近了些。

“李閔。”

“奴才在。”

“宣何翰進宮。”

“是。”

“皇上萬安。”何翰今夜在欽天監值班,得了聖諭以後便急忙趕來。此刻已經身在漱玉宮裡,面見皇帝。

“平身吧。”皇帝抬手示意。“今日觀星,結果如何?”

何翰沒想到皇帝會問這麼突兀的問題,俯首答道:“一切如常。”

“沒有任何異狀?”皇帝繼續追問。何翰抬頭瞄了他一眼,正迎上皇帝不經意流露出的兇狠目光,嚇得連忙低頭。

“有……有,北……北方……星象……有異狀……”何翰戰戰兢兢地答道。其實他根本沒有發現任何情況,只好信口胡謅。

“剛才有人從宮外傳來急報,說護國將軍暴病而亡。”皇帝靠在龍椅上,用手理了理袖子。

“這……這怎麼會……”何翰提高了音量,以表示自己很震驚。

“你看,和星象是不是相符合?”

何翰思索了一會兒,抬頭看著皇帝。他看見皇帝的表情,心下明白幾分,又道:“確實如此。”

“該如何是好呢?”

“恕臣直言,臣以為一個月後昭告天下,才是最合適的。”

“哦?為何?”

“今日大兇,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利國運,盡量解決得悄無聲息才好;其次是陸子籍將軍新喪剛過,如果陳瑛將軍的死訊被別人知道了,難免會軍心動搖,甚至還會更加覬覦這個折損兩員大將無人守護的都城清陽。臣以為,拖延一時是一時。”

他一口氣說完,偷偷地瞄了一眼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他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感覺到那人掩飾不住的笑意。

“就照何愛卿說的做。”皇帝最後發話。“李閔,一會兒去宣旨。”

他們似乎都在笑。

王居逸掐著手指算了三天,還是沒見到陳瑛出現在昭明殿。一直下去過了好久也沒再見到,連陳燁也看不見。他覺得這朝會越發沒意思起來。可偏偏這個惱人的朝會上,他收到了禦史臺裁員的聖諭。所幸他是所有禦史裡面唯一一個探花出身,這次裁員沒有波及到他。他明白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說白了就是讓他少管閑事。

不要彈劾令還要禦史臺幹嘛?裝個清正樣子給誰看呢。他冷笑著想。

下了朝他便急匆匆地往陳瑛府上趕,不料被蕭師傑一把拽住,險些摔倒。

“何事?”他急著走,不想跟蕭師傑說話。

“過來。”蕭師傑拽著他的胳膊,到了一個陰涼偏僻處。

“你想去找陳瑛,對吧?”蕭師傑湊近他,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

“我……我去找誰與你何幹?”王居逸有些心虛。

“不管你是不是去找他,我只告訴你一件事。”蕭師傑抬起頭環顧四周,然後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昨夜皇上召我和廖栩喬進宮,說陳瑛突然暴病身亡。”

“這不可能!”王居逸一把甩開他的手。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告訴你這一次。”蕭師傑按住他的肩膀,臉湊近他說道:“你不信我,可以自己去找找看。”

“你滾開。”王居逸不想聽,一把推開蕭師傑,兀自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