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將軍平素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他一貫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即便是每每被人逼入絕境之中,亦會心存希望,這便是每次他在泥濘之中深陷,卻也能憑著超強的意志力爬出泥潭的原因之一。不是每個人過得都順風順水,戰場上瞬息萬變,稍有不慎陷入迷途與絕境的情況時有發生,他戎馬半生,覺得自己已經不會再被什麼所驚嚇到了。

可是現在看著女兒那張與亡妻有幾分相像的面容,衛大將軍的掌心不由微微的發汗。

“她又做了什麼?”衛毅勉強的提起了笑容,和善的問道。

家裡發生這樣的事情,若是衛毅不在家或許不知道那也是正常的,但是衛毅在家裡,就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事情了。所以衛毅現在越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模樣,衛箬衣就更加篤定了衛毅現在已經開始懷疑她的身份了。

“衛華衣她是不是弄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弄得太多了,現在真的有點腦子不太清楚了。”衛箬衣告狀道。她本不屑做這種事情,但是為了保全自己,現在也不得不反過來打衛華衣一把了。

“她在寒梅苑裡,還能出什麼么蛾子?”衛毅假意不明的問道。

衛箬衣在心底默默的嘆息,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隱隱的覺得有點刺痛。

她既然來了這裡,不知道何時能回去,便已經安心在這裡好好的扮演衛箬衣的這個角色。她喜歡奶奶,喜歡衛老爹,喜歡大哥,縱然穿越到現在身邊總是出現這樣那樣的狀況,但是她從沒覺得心寒過,即便前途荊棘密佈,她也願意努力的和這些人披荊斬棘,奮勇朝前。

可是現在被人懷疑,她的心底不免也有了幾分悲涼之意。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隨後緩緩的抬起攤開在自己父親的面前。

“你這是何意?”衛毅不明衛箬衣的意思,垂眸看向了她的手心。

那原本瑩白如玉,沒有半點瑕疵的手掌上赫然已經磨出了淡淡的薄繭,雖然很淡,但是衛毅還是看得十分的分明。

他的眉心輕輕的一蹙。

“衛華衣口口聲聲說我不是臭爹的女兒,是被孤魂野鬼俯身的。我只是覺得十分的氣氛和委屈。”衛箬衣緩緩抬眸,眼底已經帶了怒意。“她和她母親屢次害人,先是構陷大哥和梅姨娘,害的大哥和梅姨娘被父親和府宅之中的人冷落誤會多年,大哥幾乎死去,梅姨娘即便是身子沒病,但是精神上也飽受折磨,父親難道真的不知道大哥和梅姨娘這些年過得如何嗎?大哥那般人物,原本應該是高天之雲,卻跌落塵泥,如今好不容易重拾了自信,發奮努力,侯府之中好不容易有了幾分和諧向上的新氣象,可是衛榮呢?這些年他仗著長兄沉寂,自己頂著侯府之名在外胡作非為,還在這種時候吸食五石散,害人害己。衛華衣勾結妖道,不光下巫毒之術殘害同胞,如今還說出這樣惡毒的話語來混淆大家的視聽。我真的覺得很難受。難道我們不是一家人嗎?難道我們不都是姓衛的嗎?為何要如此自相殘害。女兒自知天資愚鈍,但是願意承繼父親衣缽,和大哥學習了咱們衛家的鬼神刀法,女兒這般努力,只為維護衛家的聲望與威名不墮。卻無端被自己的同胞妹妹如此的惡意中傷。女兒當時想想也沒覺得特別的氣氛,但是這幾天回去之後反複思量,便也覺得心底生寒。她說一次,大概沒人會信,說兩次,可能也沒多少人聽,但是一直說下去呢?咱們衛府本就樹大招風。父親,一棵千年古樹屹立不倒,風雨不侵,但是很可能卻會因為內部的一個小小的蟲蟻而漸漸的被侵蝕的千瘡百孔,到那個時候,不要說是風雨了便是隨便誰來輕輕的一推,大樹便會馬上倒下。所以今日女兒過來不光是找父親訴苦的,也請父親嚴懲衛華衣。”說罷,衛箬衣的目光之中便有了幾分寒意與倔強。

衛毅怔住,他愣愣的看著女兒那眼底的幾分不甘還有倔強之意,只覺得是她重新站在了自己的身前,曾經她也曾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不曾拘束著女兒的性子便也是覺得當年的她也是如此,看到那樣恣意的衛箬衣就好象見到了自己的亡妻一般。

她們如此的像,女兒的身子裡面又怎麼可能是住著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孤魂野鬼呢?

衛毅怔了好久,才頓覺自己的疑惑大概是多餘的了吧。

如果真的是不知道哪來的孤魂野鬼佔據了自己女兒的軀體,如衛華衣所說的那般是來為禍衛家的,那她又怎麼會在危難的時候救下了衛燕,抓住了謀害衛燕和梅姨娘的竹姨娘,又怎麼會在庫爾德人的手裡將已經淪為人質的衛燕搶回來。她還發現了衛榮的事情,及時的告訴了自己,保全了衛家。

要知道現在捏在陛下手裡的那份名單,無疑便是京城這許多貴胄世家的催命符,只要陛下發現誰家與三藩有染,意圖幫助三藩,那些賬簿上記載的事情便是馬上可以將那些世家之中再朝為官者立降三級,逐出京城。

春闈在即,即將有一部分新的學子步入仕途,為官場注入新鮮的血液,衛箬衣在這個時候給衛家和陛下都立了一個大功。

這樣的女兒又怎麼會是來為禍衛家的。

反觀衛華衣,她母親還有衛榮,一個個不思進取,只知道怎麼構陷家人。

但是衛華衣的說的那幾點也不是不可疑。女兒那種倔強性格便如他年輕時候一樣,不撞南牆堅決不死心,怎麼會輕易的放過被她追了那麼多年的五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