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租的馬車又破又舊,輪子還不穩當,吱吱呀呀的趕到家裡時,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夏日的晌午又悶又熱,太陽曬到皮上陣陣的發疼,僅僅是從馬車上到府內這一段短短的路,夏幼幼露在外頭的額頭、脖頸就蒙上了一層紅色。

進院門口時剛好遇到一隊人馬出去,看到她後先是一愣,接著便著急忙慌的迎了上來:“夫人,你可算回來了!”

夏幼幼一愣,接著便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她徑直的看向主院,平靜的問:“尚言呢?”

“在寢房等著夫人呢。”

夏幼幼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周書郊:“你回去吧,辛苦了。”

周書郊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再三確認她不需要幫忙後,只得嘆了聲氣先走了。等周書郊一離開,夏幼幼便朝著寢房去了。

走到主院門口時,劉成剛好從裡面出來,看到她後愣了一瞬,忙走過去低聲道:“夫人,你做什麼去了?”

“出去有點事,怎麼了?”夏幼幼看向他,注意力總忍不住往他光禿禿的下巴上看去,她只得低下頭,免得被劉成看到她異樣的神色。

劉成咳了一聲,道:“夫人,老爺好像以為你離開了,此刻正把自己關在房裡生悶氣,你趕緊過去勸勸吧。”

“……我為什麼要走?”夏幼幼看向劉成的眼睛,頓了一下才想起,“哦,他已經發現我不是柳茵茵了,以為我身份暴露就逃了是嗎?”

“夫人,你眼睛怎麼了?”劉成怔怔的看著她。

夏幼幼這才想起自己的眼睛還是紅的,她抿了抿唇,面對劉成關懷的眼神,一時說不出話來。

“……可是因為老爺昨日跟你說了什麼?”劉成疑問,見她沒有反駁,一時有些哭笑不得,“若老爺真說了什麼惹你傷心的話,夫人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或許只是一時驚慌,要知道奴才在發現夫人不是柳茵茵時也是極為震驚。”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夏幼幼勉強笑笑,抬腳朝寢房走去。

劉成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喃喃道:“奇怪……”總覺得她好像有些奇怪。

僅僅是院門口到房間的這一小段距離,夏幼幼足足走了有十分鐘,等到門口伸手去推門時,手卻猛地停在了門上。

他是個太監。

他娶你極大的可能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你“柳茵茵”的身份。

他是殺你師父的嫌疑人。

夏幼幼的手指輕輕顫抖一瞬,這才驚覺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勇氣,她抿了抿唇,就連住了許久的房子她都沒勇氣推開,在她想要將推門的手收回來時——

“你在門口不進來是要做什麼?”

傅明禮的聲音冷冷的傳出來,夏幼幼一怔,隨後竟笑了出來。她走過來時雖然沒有刻意放輕腳步,可發出的聲音一般人也是聽不出的,所以他這是不打算裝下去了麼?

夏幼幼深吸一口氣,終於狠下心去推房門,與此同時房門應聲而開,她的手落空慣性向前,最後停留在傅明禮的胸口上。

二人俱是一愣。

傅明禮平靜的看著她,彷彿先前發現她不見時的怒氣只是所有人的錯覺,只是他的平靜沒有維持多久,在看到她紅腫的眼睛後便皺眉不悅道:“怎麼哭了?”

自昨夜經歷一場內心巨變後,這是他在面對自己時說的第一句話,單是聽他這一句,夏幼幼呼吸都疼了,若不是自己的指甲拼命嵌進手心,可能就此掉下眼淚來。

“無事,或許是有些過敏了。”夏幼幼垂眸。

傅明禮的臉色冷了一分:“過敏會只是眼睛腫?”

“……嗯。”

傅明禮的手緩緩握成拳,向後側了一步,給她讓出進屋發空隙,夏幼幼朝他微微點了點頭,擦著他的身子走了進去。

傅明禮眼眸發暗,雖然知道她或許是因為身份洩露的事傷心,他也可以理解,但不代表他喜歡她這樣連哭都要瞞著自己的樣子。

二人進屋相對而坐,半晌,傅明禮打破沉默:“我以為你走了。”

夏幼幼愣了一下,對視上他的眼睛不到一秒鐘就別開了臉:“所以呢,你找我了嗎?”

“沒有。”

“為什麼?”

傅明禮垂眸:“若你是柳茵茵,不管你逃到什麼地方去,我都能用柳家一條線將你找出來,可你不是,我甚至連你是誰都不能確定,這樣的你走了,我能去哪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