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隆重、最神聖的典禮,大家為此作繁忙的準備工作。然而康王本人卻反而相當閑空,諸事不用操心,他的主要精力還是發洩在後院的女子身上,他盡管還未正式即位,卻已感到帝王之樂,其樂無窮,而難以言喻。

雖然距離登基僅剩五天,不少人都只覺得時光太慢。後院的潘瑛瑛認為皇後的寶座,已經是在自己掌心之中,張鶯哥和吳金奴卻不敢有這種非分之想,但他們千方百計討好潘瑛瑛,也無非指望著得到妃一級的高位。耿南仲和耿延禧父子自認為已得康王寵信,宋欽宗的宰執大臣,或者當了俘虜,或者有隨從偽楚的汙點,耿南仲私下自詡是唯一完人,未來的宰相,似乎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汪伯彥則自認為是新君的第一功臣,其他人都不在話下,相反,黃潛善雖然也用盡心計,卻不能不自認低汪伯彥一頭,康王將汪伯彥提升為元帥,而自己卻仍是副元帥,這就預示著兩人在新朝中的地位高下。唯有韓公裔和高世則兩人卻是相當安分守己,韓公裔已經預知了自己在新朝的地位,抱著知足不辱的態度。高世則作為外戚,按宋朝規制,本來就不可能委以重任,更何況他已屢次在元帥府中表示了異議,因此也絕不存宦運亨通的幻想。

駐兵衛南縣的宗澤,得到了元帥府的公文,說是帥府行將“結局”,即撤銷,命令他向朝廷交出兵馬,在衛南等待新命。宗澤完全明白,在元帥府的三個元帥和副元帥中,唯獨不讓自己到南京參加新帝的登基大典,這就是對自己那封諫諍劄子的回覆。官場的升沉榮辱,宗澤早已置之度外,但他判定新朝已操縱在汪伯彥、黃潛善之流的手中,內心又為國運增加了新的憂憤。張所倒是適時從北宋皇陵趕回了應天府,但他得知宗澤不得前來南京,參加新君登基的盛典,心中也不由增加了新的感傷和憂虞。

盡管如此,許多宋朝臣民仍然將新帝即位視為盛大的節日,無論是宗室趙士虞、宦官邵成章,還是官卑職小的武將劉浩、嶽飛、王貴、張憲、徐慶等人,都熱切地盼望著五月初一,期望這一天將真正成為宋朝國運中興、否極泰來的轉捩點。

無論從宋人看來,還是從今人看來,建炎元年五月一日確是天水趙氏皇朝歷史的新的一頁。但是,正如宗澤的預斷,新的歷史扉頁不可能是劫難和恥辱的終結,而是大多數新人的更慘重的悲劇,與一小撮新人的醜劇和鬧劇的互動演出。

《靖康奇恥》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