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獵物出現在正上方,那兩只面目同樣猙獰的巨獸霎時沖了過來,欲作撕咬狀。其中一隻本來目露兇光瞪著錦瑒,卻突然被一股力量甩在一旁。

它還未從地上爬起來,便受到了這世上最慘無人道的虐待——踹、蹬、踢、揍、打、扭,數百種招式,無一重複。那少女看著柔柔弱弱,打起架來倒是絲毫不含糊,而且似乎為了出氣般的,連真氣都沒有用,只是簡單而暴力地揍著。

錦瑒失笑著搖了搖頭,也全神貫注地對付起自己的這一隻。他驚奇地發現這巨獸似乎是有著非同一般的智商,之前它埋伏著觀察了最開始的那一隻同伴和他的廝鬥,竟然學會了一些防禦的招式。

“那便不陪你玩了。”錦瑒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玄鐵之劍頓時金光大作,劍氣如虹自空中迅猛劃過,似有裂帛之聲。那劍氣從空氣裡震動開來,帶著“嗡嗡”的餘音,令人感覺微微有些頭暈眼花。

那巨獸也瞬間有些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他陡然出劍,嫩綠樹葉上頓時撒上一片淡藍色血跡。

長劍入鞘,他看向一旁被揍得半死不活的另一隻巨獸,輕笑了笑:“走吧,殺生畢竟不好。”

兩人急速在這片詭譎叢林中掠走著,漸漸行至一片開闊的森林。這裡的樹木依舊盤根錯節、濃蔭蔽日,只不過少了那些矮小的灌木叢,走起來更加輕松。這些大樹高大無比,表皮竟然是死寂一般的灰黑色,上面暗紋流動,陰氣逼人。

走著走著,錦瑒本來想回頭叫住蘇長菁,卻驚覺她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長菁?”

“長菁……長菁……長菁……”

空曠的樹林中陣陣響起他的回聲,令人不寒而慄。

一片迷濛中,他看見父皇向他緩步走來,龍姿尊貴,目光淡然。

“父皇?”錦瑒不解地叫道,眉頭死死打成了結。那君王彷彿聞若未聞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為父交代你的事,你做到了嗎?我族千年基業必須交由你的手上!”

父王的表情很是陰森,半張臉在陰暗之中游離徘徊,眼神如毒蛇般噬心。他看見父王的嘴一開一合,卻再也聽不見他究竟說了什麼。

你做到了嗎你做到了嗎你做到了嗎……

這句話在他腦中一遍遍回響,似乎要將他的頭炸裂!

錦瑒單膝跪地,拔劍勉力支撐在地上,盡力讓自己的神智清醒。

不對!這不是真的……

神智恍惚之間,他看到幼年的自己,瑟瑟發抖地坐在死人堆邊。那些屍體的血液還未凝結,濃稠地滴在他仰起的白皙臉蛋上。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瞳孔的驚懼之色已經堆積疊砌濃重不已。

這是……一直藏在他心底的,埋藏最深的,從未與他人提起過的夢魘!

錦瑒的步伐踉蹌著,在幻境和現實之中游離著。他感到濃重帶著腥氣的血味,絲絲彌漫沁入他的鼻中。

十四歲時,他一刀砍下鄰國將領的頭顱。血作井噴之勢灑在他如美玉般精緻的面頰,這一次,他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他聽見祁王語氣略帶驕傲地說:“吾兒天生就會殺人……”

他垂眸落下如秋葉般蕭索的一笑。